陳青山與三藏莫名其妙地被秦相帶入了丹鳳門內。


    陳青山觀察著旁邊這個可以稱得上權傾天下的老頭,穿著紋有仙鶴模樣的相袍,背微微佝僂了些,兩鬢霜白。


    秦相沒有修為,隻是個單純的文人,聖皇陛下不理朝政,那扛在這文人肩上的天下便有些重了。


    陳青山想不通秦相為何要帶他與三藏入宮,唯一的交集便是那日讓秦雲雲丟了麵子。


    莫非是宰相肚裏真能撐船?


    陳青山忍不住問了秦相,而秦相隻是擺擺手,說是結個善緣,遇到了,便在這棋盤下落下一子,是步閑棋,既然是閑棋,就讓陳青山便不必太在意。


    入了丹鳳門後,還有八重宮門,一共九重,每入一道宮門,便是另一番景象,可謂是一入宮門深似海,想回頭看一眼人間都難。


    最後一道宮門名為丹陽門,過了丹陽門,便是金鑾殿。


    殿前白玉廣場,有尊大鼎,名曰九州,而九州鼎麵前,擺滿了席位。


    陳青山跟著秦相,被引到了第一排席位的位置,再上前幾步,便是主位,那張雕龍的金椅,聖皇陛下的位置。


    楊翦與其父的位置在秦相之後左手邊的位置,當其看到陳青山就在自己前麵,還站在秦雲雲旁邊時,心情頓時不好了。


    “翦兒,為父看你麵色不大好,莫非是生病了?”


    “沒,沒有,父親大人,隻是長安風大,沙子進了眼睛。”楊翦身體一震,抹了把眼淚。


    太子殿下到了,跟秦相在一排,身後跟著夜貓醜奴兒。


    “這一年,辛苦秦相您了。”


    “太子殿下亦不必謙虛,這天下太平的功勞,少不了您一份。”秦相說著。


    可知道點內幕的人都明白,這太子殿下把持朝政,隻幹鏟除異己的事,隻有秦相,才是為了這江山社稷在嘔心瀝血。


    原本有些喧囂的白玉廣場安靜了下來,一宦官模樣的人出現在了九州鼎之下,此人是大太監正德,長隨聖皇陛下左右。


    “聖皇陛下到。”一聲略帶尖銳的聲音傳遍整個白玉廣場,聲音不算大,卻在廣場內久久回蕩。


    這大太監正德,亦是個大修。


    聖皇陛下出現了,一身道家的素袍,身後跟著兩個童子,一男一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站在人間權利最高處的男人。


    自聖皇陛下不理朝政後,坊間有說法,說是當了皇帝,站到了人間最高處,便想著長生。隻是陳青山在眼前這個男人出現之後,便立即否定了那坊間的傳聞。


    聖皇陛下不見得有多麽英武偉岸,隻是普通麵容,隻是一雙眸子,亮得出奇,如同眼底鑲嵌著兩枚碧色的海,可容這世間萬物。


    陳青山覺得擁有這樣眸子的人,不會是個昏君。


    “聖皇陛下!”隨著聖皇出現,所有大臣皆彎下了腰,對著其深深一拜,以表示尊敬。


    “眾卿免禮。”聖皇陛下雙手打開,溫和道。


    拜下去的陳青山隻覺自己被一股氣給托了起來,聖皇陛下有修為,且不低。


    聖皇陛下來到雕龍金椅上坐下後,下麵的大臣才落坐,在龍椅的旁邊,是一把空著的鳳椅。


    “父皇!”此時,一道清脆的的聲音響了起來,隨後便是鈴鐺碰撞的聲音。


    叮鈴鈴。


    叮鈴鈴。


    悅耳的鈴聲成了白玉廣場唯一的聲音。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自丹陽門外跑了過來,皮膚很白,短發上有一隻金色的蝴蝶發卡,隨著女孩的跳動正上下撲騰著。


    同樣金絲製成的罩衣,搭配白色裏子,華貴卻又不失清雅,女孩手腕上一個鈴鐺,悅耳的聲音便是從其中發出來的。


    女孩提著裙子,從群臣旁邊跑過,直奔聖皇陛下,隨後便一躍,化為一隻大的金色蝴蝶,跌入了聖皇陛下懷中。


    這是十九殿下,聖皇子嗣當中最小的一位,亦是除了長公主外,殿下中唯一的一位女孩。


    所以,這小十九極為得聖皇與哥哥們寵愛。


    “父皇,兒臣想您了。”十九殿下在聖皇陛下懷中撒嬌道,像隻撒嬌的貓咪。


    “父皇也想小十九了啊。”聖皇陛下寵溺地摸著十九殿下的頭。


    “這小十九,還是這麽沒規矩啊。”太子陰冷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眼中卻有些溫柔。


    無論他們這些當哥哥的怎麽鬥,但大家都有默契,不會波及到十九殿下。


    隻要這大唐一日姓李,那這十九殿下便是這天下最為無憂之人。


    聖皇陛下命人取了把椅子給十九殿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一起喝臘八粥。


    “上臘八粥。”正德太監特有的聲音響起,一堆隊侍女便端著玉碗從丹陽門側走了出來,她們步履輕盈,卻走得很快,形成了一條在白玉廣場上穿梭的人線。


    正德太監從宮女那接過兩碗臘八粥,放到了聖皇陛下與十九殿下麵前。


    “陛下,十九殿下,請用臘八粥。”


    陳青山與三藏麵前亦有一盞,二人便端了起來,與大家一起喝粥。


    待喝完粥後,今日的重頭戲便到了。


    聖皇陛下要聽這百官,匯報今年的朝政。


    先從秦相開始。


    “秦卿,讓你治國,辛苦了,秦卿可有要事要報?”聖皇陛下掃過秦相一行人,在三藏與陳青山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下,隨後看向了秦相。


    “老臣的確有事要奏。”秦相拱手。


    “今年的邊關戰事要比去年多上近兩成,為確保邊關糧草與武器補給。除了增加屯田數量外。臣與太子殿下就近在鎮南關,西北邊關,其最近的兩州,蜀州與涼州分別建造大型草場,每座草場的物資可供邊關一年所需。”


    聖皇陛下撫掌,點點頭道:“秦卿與元辰做得不錯。”李元辰,正是當朝太子殿下的名字。


    “還有就是今年陛下閉關的時,那南詔王出家,法號崇聖,欲上長安來麵聖。”秦相又道。


    “那南詔皇室與我大唐素來交好,又有尊佛的傳統,待那南詔王到了長安,若大悲寺的太虛菩薩有空的話,讓菩薩去見那南詔王一麵,這件事,元辰,你來辦。”聖皇陛下看向了太子。


    “兒臣領命。”


    待奏完這兩件事後,秦相便拱拱手,坐了下來。


    隨後便是其他大臣上奏,內容大概便是今年又收了多少賦稅,哪遭遇災情,需要減賦什麽的。


    最後便輪到了大理寺卿,那是個穿著大紅官袍,帶著官帽的男子,濃眉大眼,給人一種略微木訥的感覺。


    “稟陛下,當年竊玉煌盞之妖被天樞院的紅鳶閣老抓到了,現在便囚禁於聖衍書院內。”


    大理寺卿的話引起了聖皇陛下的興趣。


    “關愛卿,那妖很強嗎?竟要囚於聖衍書院。”


    大理寺卿一拜,道:“那妖不強,甚至已經沒有了修為,隻是那妖旁邊有個和尚,就算是臣也不大壓得住。”。


    大理寺卿的話越發讓聖皇好奇:“和尚,除了大悲寺的兩位菩薩,這天底下居然還有和尚能壓得住你關鐵麵?”


    大理寺卿平時辦案鐵麵無私,所以在朝堂上有了關鐵麵的稱呼。


    “那和尚還會用劍,是當年的長安劍魁陳癡狂。”大理寺卿如實道來。


    “哦?這人朕聽過,不過後來不是消失了嗎?”聖皇疑惑。


    “這陳癡狂離了長安,便到了個集水的小鎮,當了個和尚,而那竊玉煌盞的妖,在那遇到了他,並愛上了他。”


    “此次這和尚回神都,便是為這妖而來。”大理寺卿道。


    “所以陳癡狂要護這妖,甚至要與我大唐為敵?”聖皇微微眯起了眼睛。


    “涉及到一位八境以下無敵的存在,臣下不了定論,隻能讓陛下來定奪。”大理寺卿一拜,隨後便坐回了席內,似等聖皇陛下在思考。


    “莫說是八境以下無敵,就是八境,朕也要將那妖依法處置,這和尚是要幹嘛,以武犯禁嗎!?”聖皇有些怒了。


    下方的太子聞言,嘴角微微勾起,以他對了凡和尚的了解,若桃花夫人要被打殺,了凡和尚一定會出手。


    而了凡和尚出手的代價,便是與聖皇為敵,與整個大唐為敵,很顯然,這樣做的話,了凡和尚會死。


    此時,陳青山取出燭照與三藏一同上前:“草民陳青山,三藏和尚,見過聖皇陛下!”


    陳青山將燭照高舉過頭頂,獻給了聖皇陛下:“草民陳青山欲以此珠,換回那桃花嬸嬸,陛下口中的那隻妖。”


    聖皇陛下一愣:“這是,燭照?”


    “正是燭照,舊聞陛下欲尋此珠,開啟神山昆侖,草民特來獻寶。”陳青山一拜,將頭深深埋下。


    聖皇陛下思考了一會兒,隨後一點,將燭照放回了陳青山識海之中。


    “燭照已經認你為主,我不拿你的東西,至於你願不願隨朕去開啟昆侖,是你的意願,朕不難為你。”


    “還有殺不殺那你口中的桃花嬸嬸,是朕的事,你也別妄想以燭照要挾朕。”聖皇陛下冷清道。


    “陛下,您以天下蒼生為念,而那桃花夫人亦以蒼生為念,您不能殺她。”眼見陳青山失敗,三藏站了出來道。


    “哦?”聖皇輕疑一聲。


    “那日,桃花夫人本不可以出手,憑借玉煌盞她可以讓任何大能都找不到她,但是在看到那妖主屠鎮的時候,她還是出手了,她救了集水鎮的百姓,廢了自己的修為。”三藏道。


    “或許師傅對她有小愛,但救她,是因為她做的事,不是對她的小愛,若是換了個人,師傅依舊會出手。”


    聖皇陛下聞言,看向了那坐著的大理寺卿:“關愛卿,可有此事。”


    大理寺卿看過卷宗,所以點點頭,證實了三藏的說法。


    眼見聖皇陛下有所動搖。


    “可是!”太子欲要開口,卻被秦相搶先一步。


    “陛下,老臣亦認為,此妖不該殺,竊玉煌盞有過,但比起打救百姓,就顯得微不足道起來。別說是玉煌盞,就是仙器,也比不上這蒼生百姓半分,請陛下三思啊。”


    秦相坐下。


    太子想要言語,卻被聖皇微微拂袖,攔了下來。


    聖皇陛下正在思考。


    許久之後。


    “那妖救了朕的百姓,此罪可免。”聖皇陛下敲著桌子,緩緩道。


    “另外,取玉煌盞,助此妖恢複修為,朕不想欠她。”


    在聖皇陛下心中,燭照雖然很重要,但比不上大唐的律法,律法很重要,但比不上這百姓的性命。


    一係列旨意下達後,聖皇陛下有些倦了。


    最後看向了陳青山。


    “所以,陳青山你可願隨朕去開啟那神山昆侖?”


    “自然。”陳青山一拜。


    “如此,你便跟朕來。”聖皇陛下帶著陳青山,入了太和殿。


    “恭送父皇!”


    “恭送聖皇陛下!”後麵群臣的聲音響起。


    太和殿內。


    “陳青山。”


    “草民在。”


    聖皇陛下背對陳青山,讓陳青山心中無形多了些壓力。


    太和殿內陷入了沉默,很靜,陳青山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希望你能理解朕,朕不能壞了規矩。”聖皇想了會,隨後一歎。


    陳青山明白聖皇陛下是在說剛剛拒絕自己用燭照換取桃花夫人的事。


    “草民明白,是草民唐突了。”陳青山一拜。


    “你不怪朕?”


    “草民不敢!”


    隨後又是久久的沉默。


    聖皇陛下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妖的性命是用她所救的百姓之命換的,你獻燭照有功,我可賞你一爵位,朕欲封你為侯,如何,陳青山?”


    “可是還未開啟昆侖,草民恐怕受不了此功。”陳青山惶恐。


    “你現在修為太弱,還無法完全承受那燭照之力,等你到了四境,褪去凡骨,我們便可入昆侖,朕不瞞你說,那昆侖內有對大唐,乃至於整個天下都極為重要的東西,封侯,算輕的了。”


    “草民惶恐。”陳青山再拜。


    聖皇轉過身來,似笑非笑道:“朕說你受得起便受得起,所以,陳青山你想要什麽封號?”


    見陳青山低頭久久不語。


    “倒是個木頭疙瘩,既然你不起,那我便幫你起了,太平這個封號如何?天下太平,倒也不算辱了你這個小劍修。”


    一柱香後,陳青山出了太和殿,隻覺暈乎乎的,莫名其妙便成了太平侯。


    臨走前,聖皇陛下讓他好好準備,參加冬獵大典,別讓太平侯這個封號蒙羞。


    聖皇陛下送走了陳青山。


    “正德,你是不也覺得朕給他的封賞太重了?”


    “主子的事,奴才不敢議論。”


    “給他個封號,便把他擺到台麵上了,若是連個天平侯的封號都擔不起,又怎麽做那燭照之主,機會是給他了,全看他自己的表現了。”


    “那如果陛下不滿意呢?”


    “不滿意,若他死了還好,朕收回燭照。若沒死,朕便殺了他,取回燭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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