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牙老乞回來了,陳青山不知道他去幹了什麽,隻是回來的時候,他少了條胳膊,剩下的那隻胳膊則抓著一句屍體,那是一具七境之修的屍體。


    看其打扮,這具屍體,應該來自北境長城以外的星辰海,而大唐喜歡把從星辰海出來的修士稱為冰夷。


    何謂星辰海,那是天下之北,星辰死去的地方。


    而其中最大的那顆高懸於長城盡頭,大唐與來自星辰海的修士們於此星上廝殺,是北境長城上最大的戰場。


    這顆最大的星辰叫北辰,所以長城盡頭,被稱為北辰關。


    黃牙老乞放下屍體後,麵北而亡,天瀾村大慟。


    三日後,天瀾村二太爺趙金剛隨兄長而去。


    銅雀告辭,陳青山四人亦離去。


    出了天瀾村。


    “看話本也能看出個七境,老乞丐不簡單啊。”陳青山感歎。


    “是老乞找到了自己的道。”常心回答。


    四人一路向北,雪時下時停,小半個月之後,便來到了渠州地界,而過了渠州,便是長安。


    渠州之所以叫渠州,是因為飲海渠貫穿了整座渠州。飲海渠,如其名一般,是一條完全由人工開鑿的大江。


    飲海渠為大唐建國初時所修建,飲海渠東到渤海,西至大漠,其水倒流,也就是說,是把渤海的水引到大漠,故名飲海二字。


    那年,西北的樓蘭古國一夜消失。而大唐與大漠的邊境上亦天降異象,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天窟,此窟大小接近萬裏,直接吞噬了西北半座邊關,引得舉國震動。


    有天樞院的七境閣老前去探查,卻一去不歸。


    最後引得聖衍書院的那位亞聖出手,親自入了天窟,隻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亞聖不僅沒救出人,自己還受了傷。


    據亞聖說,那天窟能吞噬世間萬物,若不及時解決,恐有大禍。


    所以,那日,亞聖請出了儒聖佩劍,司天監之主取下了幽熒,那枚長安的第二月。


    亞聖入天窟救人,待亞聖救出人後,司天監之主以長安月鎮壓天窟,使天窟無法吞噬。


    隨後,奉聖皇之命,開鑿大渠,從大海引來無盡海水入天窟,耗時三年零四個月。


    天窟飲了無盡海水,天窟不溢,而大海亦不枯竭,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以無量海鎮壓天窟,而此渠,便是飲海渠。


    亦形成了飲海渠中有水倒流的奇觀,現在的渠州,便是當年開鑿飲海渠的工匠與修士之後所組成的。


    而渠州州牧,是位七境儒修,負責維護飲海渠的暢通。


    飲海渠太廣,太長,其中有妖。


    大唐九州二十五郡,州要比郡大些。州府有州牧,郡府則有郡守,州牧七境,郡守六境。


    而陳青山等人入了渠州,便被飲海渠擋住了去路,現在雖是冬天,飲海渠卻沒有半分結冰的樣子。


    看著麵前奔湧的飲海渠,陳青山等人犯了難,飲水渠很寬,大概有幾百裏的樣子,完全不是陳青山等人現在的實力能夠通過的。


    “為了來往方便,當年在開通飲水渠的時候,聖皇還下令在飲海渠兩岸修建了九座踏天橋,我們可以上踏天橋,過這飲海渠。”常心道,這是離開前,夫子告訴他的。


    “如此,便要去問問離我們最近的踏天橋在哪了。”陳青山點點頭,發上淋雪。


    四人開始沿著河岸向東走去,陳青山看著倒流的河水連連稱奇。


    不一會兒,陳青山便見到了人,更確切地是,一個身高接近一丈的人。


    那人很胖,蹲在河邊的蘆葦裏,正在努力咀嚼著什麽口中的東西,看樣子,他吃的很急。


    那人也似乎發現了陳青山四人,還未等陳青山四人打招呼,那人便飛奔離去。


    尤其是在他看到阿喃之後,更是一愣,吐出了口中之物,臉上皆是窘迫,跑得更快了。


    陳青山亦看清了那人所吃的東西,那是草根,就是牛與馬,都不太愛咀嚼的東西。


    或許是在這霜殺百草的季節,那人連草都尋不到了,才吃的草根。


    或許是因為餓了太久的關係,那人才跑路一會兒,就停了下來,見陳青山四人追來,那人連忙蹲了下來,雙手抱頭。


    “公子,還在這位姑娘,我不是故意礙你們眼的,我這就走!你們別打我啊!”


    這人口中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直到陳青山看到了他滿身的傷痕。


    這大雪的天氣,這人隻穿了件破單衣,褲子似乎是由很多破布縫成的,但亦隻到膝蓋,褲腿破破爛爛,幾乎成了條狀。


    沒有修為,又穿得如此單薄,在這大雪的天氣,沒有被凍死,可謂是不大不小的奇跡。


    這一丈高的人叫喜憨,家中貧苦,在回家的路上餓得受不了,便到河邊找些草根來吃。由於喜憨長相奇特,城裏的少爺姑娘見了他,總是嫌棄,這讓喜憨挨了不少打。


    喜憨見到陳青山後就跑,一是因為被阿喃見到自己吃草後的窘迫,二便是怕挨打。


    在喜憨的印象裏,阿喃就跟那些城裏的姑娘一樣好看,甚至是更好看,但城裏的那些姑娘的眼裏,對喜憨隻有嫌棄。


    喜憨雖然有些憨,但他亦怕在女孩子麵前丟臉,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沒事,沒事,我們不打你,我們這有吃的,來,給你。”陳青山大概明白了喜憨的處境,他在集水鎮時,亦餓過肚子,亦想過某天有個漂亮的女孩會對自己垂青。


    出於同情,陳青山取出了自己的幹糧。


    憨喜抬起頭,有些害怕,但出於對食物的渴望,憨喜終於鼓起勇氣,從陳青山手中接過了幹糧。


    “謝謝你,我叫喜憨。”喜憨看著陳青山四人真誠的樣子,道。


    陳青山含笑,分別介紹了四人,見喜憨把幹糧收了起來,陳青山問其為何不吃。


    喜憨有些害羞道:“喜憨想留給阿娘,阿娘吃糧食,喜憨吃這個就行!”


    喜憨熟練地從旁邊的雪地裏刨出一些草根來,抖了抖上麵的泥土,隨後放到了嘴裏,憨憨地笑著。


    看著喜憨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陳青山四人鼻頭有些酸。


    陳青山等人索性把所有幹糧都拿了出來,讓喜憨吃。


    喜憨就著雪水,吃得很痛快,隻是依舊沒有動給阿娘吃的那一份。


    “自從阿爹死後,喜憨就沒有吃過糧食了,肚子不餓的感覺真好,謝謝你們。”喜憨站起身來,就要回家。


    陳青山等人問起踏天橋的事,喜憨說涵城外就有一座,等明天喜憨可以帶他們去。


    如此,陳青山等人便跟喜憨回了家,亦見到了喜憨的阿娘,那是個臥病在床的老婦。


    “阿娘,阿娘,喜憨回來啦,喜憨給阿娘帶了糧食!”屋子很小,喜憨幾乎是爬進去的,喜憨亦不敢起身抬頭,因為他一抬頭,這破屋子很有可能便塌了。


    喜憨似乎很高興,一進屋,便喊著阿娘,喊了很久,榻上的老人才慢慢睜開了眼睛,見是喜憨,嘴角微微含笑。


    “喜憨兒,回來了啊。”老人伸出手想摸摸喜憨的腦袋,喜憨把腦袋伸了過去,老人目中盡是慈祥。


    “阿娘,阿娘,快吃這個,糧食。”喜憨獻寶似地從懷中拿出食物,捧給阿娘。


    “傻孩子,是不是又餓肚子,把糧食留給阿娘?”老人說道。


    “吃吧,你吃,阿娘不需要了,苦了你了,孩子。”老人將食物推了回去,臉上盡是安詳。


    老人的手慢慢垂下,漸漸沒有了呼吸。


    “阿娘!”


    喜憨的哭聲響徹整個村子。


    喜憨的阿娘走了,沒有熬過這個冬天,原因大概是貧窮和饑餓。


    老人沒有喜憨的體魄,所以注定熬不過這個冬。


    而阿娘給喜憨留下了半屋高的柴火,就整整齊齊地堆在屋外,那是老人可以下床的時候撿的。


    她怕自己的孩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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