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言在家休息了好幾天,但即便她把顧斐寧的微信刪掉了,卻沒有過濾短信的功能,因此每天醒來或者是睡前的時候,總能收到他發來的消息。


    可能隻是簡單的早安、晚安或者是吃了嗎?


    但他一天也沒落下過,天天都發,而且相當準時。


    顯然這並不能得到她的回應,但顧斐寧毫不氣餒,如同上了發條的機器,根本不在意對方是否有任何反應,這樣的關心仿佛他們並未分開過似的。


    段言起床的時候照舊看到了他發過來的話,倒是比前幾天多了些字:“本想問你早上吃了什麽,但一想估計你還沒起床。新的一天,祝快樂。對了,最近盡量不要獨自出門,這幾天治安不是很好,你們那地段經常發生搶劫。”


    沒頭沒尾的,就為了告訴她不要出門?


    吃飯的時候段言問段大海:“聽說我們家附近這塊最近發生好幾起搶劫案了?”


    段大海嚇了一跳,“真的嗎?”


    “我問你還是你問我啊,我也是聽說的。”段言沒好氣的道,“爸你不是整天在外頭溜達嗎。”


    “我沒聽到這事兒啊,怪嚇人的,不過我現在出門都不帶錢包,”段大海得意的說:“我用手機,現在什麽都可以用‘掃一掃’來解決支付問題,太牛了。”


    “算你厲害。”段言嘟囔了句。


    段大海沒聽清,反問她:“最近怎麽沒見小顧來我們家?”


    她的筷子停住,然後喝粥,含糊的道:“我跟他分手了。”


    “什麽?”段大海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再說一遍。”


    “我跟他分手了——”段言張大嘴巴:“分手了,聽清楚了嗎要不要再說一遍?”


    “好好的幹嘛分手啊,你們年輕人一點到晚在搞什麽?我看小顧蠻好,肯定是你又在作了……”段大海滔滔不絕的絮叨起來,“你說說看,是什麽原因?”


    段言木然的道:“沒有原因。”


    “你現在還帶著一個孩子,跟普通的女孩子是不一樣的,爸爸沒有歧視你的意思,但是你得為自己考慮的同時想想小樹,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正需要一個正常的家庭,有父愛和母愛,顧先生跟小樹很談得來,小樹告訴過我。”段大海說:“如果不是非分手不可的話,為什麽不給彼此一點機會呢?”


    段大海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的性格,有些話憋在心裏什麽也不說,就像當初他逼她逼成了那樣,她也不說小樹的父親是誰,她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敏感的要命,心裏頭藏得住事兒。其實她很容易受傷。


    艾枝死的時候她跟靖璉都還小,而自己不懂得怎麽教育孩子,到最後就把兩個孩子教育成了現在的樣子,非但不跟他說心裏話,還學會了自己抗,認定的事情撞破南牆都不回頭,痛也忍了,傷也認了。


    作為父親他怎麽可能不心疼孩子,但他是個男人,習慣了用雙手做生意打拚,而非用手去擦子女的眼淚。


    更何況,小言和靖璉這兩個孩子,他們連哭泣這種孩子們的天賦都不會的人。


    段大海歎了口氣:“爸爸希望你過的好,過的好的定義它很廣泛,但在我看來隻有兩點,就是有一個人出現,能不顧一切的為你,為你遮風擋雨,同時包容小樹。我曉得你不願意聽我嘮叨,但不說不行。今兒哪怕小顧不成,以後你再遇到任何男人,如果他能做到這兩點,爸都希望能把你交到他的手上。”


    段言沒想到段大海會一口氣說這麽多,她這個父親,總是咋咋呼呼,粗糙的要命。父女倆談心,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眼下,段大海卻這樣用沉甸甸的語氣跟她分享這些,段言心底竟生出一種名為感動的情緒來。


    她難得沒有生氣或者是故意搪塞過去,而是輕輕的說:“我知道了,”最後的口吻帶著上揚的調子:“老爸。”


    --


    段言打開電視,真是巧極了。


    人生何處不見君,顧斐寧竟然出現在溪城本地電視台上,他作為南風地產的ceo,麵對著閃光燈和攝像機,依舊沉穩如斯,鎮定自若。


    南風地產,這名字可真熟悉。


    “南風地產重新開業了?”段大海湊過來,“這不是小顧嗎?”


    “南風地產是什麽?為什麽聽上去這麽耳熟?”她問。


    “你是小孩子,不記得很正常。當年我還在創業的時候,南風就已經是我們溪城的龍頭企業,南風集團旗下有服裝、貿易、地產和娛樂好幾個子公司,隻是地產是做的最大的,後來,南風的老總顧順南因為車禍離世了,再後麵啊,南風分崩離析。”段大海仿佛親身經曆一般,意猶未盡的點評道:“南風地產沒了,給了多少地產公司冒頭的機會啊,十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它還能再起來,我說小顧跟南風是什麽關係?都姓顧,莫非……”


    段言想起顧斐寧確實跟她說過一些關於他家裏的事情,他的生父、母親、還有繼父,被左走的母愛和家產,父親的驟然離世……


    “顧順南應該是他的父親。”段言淡淡的說著,看著屏幕裏的顧斐寧不時回答幾個記者提出的問題,風姿卓越的模樣。


    “真是沒想到啊……”段大海想仔仔細細的再看看電視的時候,頻道卻被段言給切換了。


    段言不願意承認自己不想耗費時間將目光停留在他麵目可憎的臉上,她把遙控器扔給饒有興味的段大海:“你自己看去吧。”


    段大海果然又調回了新聞頻道,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


    段言回到房間,想起一個人來。


    前幾天真真聯絡她,她心情不好給推遲了,想來人家是她的恩人,不止一次對她施以援手,段言現在心情稍微好了點,就決定回個電話給她。


    微信可以打電話,段言直接對著真真的頭像撥了過去。


    真真可能手機正拿在手裏,所以很快就接了起來,她的語氣依舊是平平的,似乎帶著點驚喜:“段言?”


    “是我,真真,上次不好意思,”段言解釋道:“最近我忙完了……想請你吃飯,咱們說好的,你還記得嗎?”


    真真說:“如果你不嫌棄我分享你的私人時間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啊。”


    “地點你挑好了,吃什麽也你定,總之我請。”段言豪邁的道。


    “其實我對溪城不是很熟,”真真道:“你有什麽合適的用餐地點嗎?”


    段言倒是有些了然的說:“原來你不是溪城人啊?”


    “算是半個溪城人吧,我的父親是溪城的,但我母親不是,我很小就出國了,上個月剛回來。”真真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接著問道:“段言,你喜歡吃魚嗎?”


    “喜歡啊,”段言笑著說:“我最愛吃魚了,你想吃魚嗎?我可以帶你去一家餐廳,他們家的海鮮做的很好。”


    “同道中人,”真真的成語說的不錯,隻是因為沒什麽感情而顯得有些生硬,她邀請道:“我住在天華區,後麵有個小型水庫,現在承包給別人養魚,你來,我們釣魚做菜,你看怎麽樣?”


    段言其實並不會釣魚,卻被真真說的有些躍躍欲試:“但我不會釣魚……”


    “你看上去並不像個笨蛋,”真真開了個玩笑,然後說:“很簡單的,我可以教你。如果你願意,明天我來接你,你看行嗎?”


    “恩,那好吧。”


    真真的效率是很高的,第二天上午九點,就出現在兩人約定的地點,她開一輛路虎,倒是很符合她的氣質。


    段言拉開車門坐上去,悄悄打量起真真。


    平心而論,真真長得真的很普通,穿衣風格也很簡單,素色襯衫搭配工裝褲,頭發也紮成馬尾,粉黛未施,倒像是個搞科研的,樸素嚴謹。


    段言卻覺得她是個很熱心的人,否則不會一而再的出手相助。


    兩人單獨相處,倒也不顯得過分尷尬,段言問起真真:“你的身手好像很不錯,是從小練過嗎?”


    真真的手腕骨節突出,手指也並非普通女孩子那樣軟軟嫩嫩,隱隱有積年的繭子附著,她點頭:“學過一點防身術而已。”


    “那也已經很厲害了,女孩子最好還是像你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了。”段言由衷讚歎道。


    “其實我一開始也不是自願的,隻是我的父親告訴我,如果不保護好自己,就沒辦法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學會守,也要學會攻,如果你還那麽丁點本事,就不至於隻會懦弱的哭泣。”真真沒有轉頭看她,卻笑了笑。


    好深奧的道理,“你的父親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


    這回,她透過後視鏡對上段言的眼睛:“當然,他在我心裏是最好的父親。”


    兩人正說著,段言的手機又定時響了起來,那是短消息的聲音,顧斐寧的“定時鬧鍾”又來了——“該起床了。”


    真是看不起她,段言想起他在電視機裏西裝革履的模樣,鬼使神差的給他回了一條消息:“雖然不像顧先生日理萬機,忙著上電視。但我也已經出門了。”


    顧斐寧沒料到她會回消息,楞了一下,然後心情像氣球一樣飄起來,她酸溜溜說話的樣子就好像在他的眼前,想來是看到了他上節目了。


    起初顧斐寧是拒絕電視台采訪的,但轉念一想,就算隻有千分之一的機會,如果她能看見他,好像也不錯。


    結果——他頭一次認為電視宣傳是一個很給力的途徑,至少她真的看到他了,並且還有了破天荒的回應。


    他不禁喜滋滋的問:“跟誰出去吃飯?”


    當然,等來的是沉默。


    --


    路程不算遠,天華區其實算是溪城的郊區,因為還沒有開發起來,這裏的人並不多,沿途經過很多荒廢的農田,終於到達了真真的家裏。


    真真把車停下,然後對她說:“我們得步行進去了,裏頭沒法開車。”


    一眼望去就是真真所說的水庫,水庫的盡頭矗立著一棟別墅,看上去有些孤單和荒涼。


    水庫確實規模不大,說起來,頂多算是個巨大的水塘而已,邊角處有早開的荷花舒展一抹粉,兩人一邊繞路一邊欣賞景色,倒也不覺得累。


    真真的屋子很大,段言還沒走近就覺得莫名一陣涼意襲來,真真望著她,難得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是不是覺得有點害怕,像是鬼屋?”


    “被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點……”屋子很大,但卻沒什麽人氣的樣子。


    “不用害怕,我平時一個人住在這裏,隻是為了圖個清靜,今天你來,我很高興,這是我第一次邀請客人。”


    真真語氣誠懇,段言隨著她進了別墅,卻發現裏頭真的空無一人,隻有帶著些許老舊氣息的家具陳立在屋子裏,牆壁也有些發黃了。


    段言開玩笑道:“這裏還真是適合玩一些遊戲,比如密室逃脫什麽的。”


    “好主意,”真真為她倒了一杯水:“我不重新裝修和添置東西,其實是因為這裏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房子,很早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住在這裏,我很懷念。”


    段言當然明白她的感受,孩子長大了也依舊是爸媽的孩子,“其實這樣很溫馨。”她看到了茶幾旁擺放著的一張三人照片,一對眉目清秀的男女中間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這是你爸媽啊?”


    真真奇異的看了她一眼,“是的。”


    “你爸媽現在都在國外嗎?”段言把照片放下。


    “我媽媽改嫁了,我爸爸去世了。”真真說。


    “對不起啊。”段言閉嘴了。


    “沒事,”真真渾不在意的說,她站起來問:“還想喝點什麽,我為你準備了橙汁和咖啡。”


    “恩,橙汁好了,”段言隨意的說道,然後下意識的拿出手機,卻發現原本滿格的信號隻剩下了微弱的一格:“咦,真真,你們這兒的信號好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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