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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的暖氣開的很足,但是羅岑宵手腳冰涼。


    老總安妮也來了,毛潔站在她身邊,就像大護法一樣。


    安妮在說公司的經營情況,但是羅岑宵不是很明白,好好的怎麽就入不敷出,怎麽就經營不善開不下去了呢?


    “其實公司老早就隻靠冉冉一個人掙錢了,大概從去年開始就一直是赤字,”安妮歎了口氣:“半年前,吉霜就找到我,說想離開,我也是勸了她再堅持一下,她才答應做到年底。”


    “現在我可能不得不承認,我沒有把公司做好,但這是一個靠努力,人脈還要許多運氣的地方,”安妮告訴她決定:“還有兩個月,咱們善始善終吧羅岑宵。”


    “那以後咱們公司是沒了嗎?”羅岑宵輕輕的問。


    “我也就不瞞你了,我跟人談好了,以後改做模特經紀公司,”安妮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如果你願意,以後常回來看看。對了,你還有欠款吧?兩個月的時間夠不夠?”


    羅岑宵怔然,然後喉頭幹澀的道:“我會盡快還給你的,安妮姐。”


    安妮頓時笑了:“我也不催你哈,合約是自動到期,在此之前你還完就行,我先走了。”


    進公司五年,練習生兩年,出道三年,她幾乎沒考慮過離開的事,隻知道公司給的活兒就幹,有舞台那就唱歌。


    現在猛不丁告訴她,她得走了,她竟找不到自己的退路。


    羅岑宵低下頭自嘲的笑,真是活該。


    ……


    轉眼便是黎今兒子的生日宴,午後,她換好衣服坐在家裏等宋冉絮的電話。


    電視機開著,好像如此她就不會覺得那樣孤立無援,這世界上還有一些熱鬧的、平凡的、讓人感到安心的聲音。


    電視機裏正在播放一支快餐廣告,廣告女星端著一盤炸雞,馬尾辮靜靜垂在身後,廣告詞也念得十分木然,就像是在背台詞,還是一點感情都不帶的那種。


    羅岑宵覺得這人好眼熟啊,明明長得很漂亮,可是就是很欠揍的樣子,她想來想去想不起這個人的名字了。


    正要打開手機度娘一下的時候,宋冉絮電話進來了,說車在樓下,讓她趕緊下去。


    羅岑宵精神一震,立刻下樓。


    果然,一輛紮眼到不行的寶藍色瑪莎拉蒂四廂小跑正停在公寓樓下,這樣的冬天竟然開敞篷,騷包的不行。


    小跑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穿著時尚款西裝,淺色襯衫領口半開,露出半截胸膛,看到她下來便摘下墨鏡,眼中似乎有一絲驚豔,轉頭就對著一邊的宋冉絮道:“寶貝,你這朋友很勁啊!”


    宋冉絮:“她不是我朋友!隻是一個同事,”她蹙起細眉:“勁?哪裏勁了?”


    羅岑宵剛上車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就看到男人的視線從後視鏡裏毫不遮掩的朝她看來,話確實對著宋冉絮說的:“夠漂亮,身材夠好唄。”


    宋冉絮不高興的捶了他一下:“你什麽意思呀,難道有我看還不夠,還是說我不美身材不好了?”


    男人視線與她纏綿,“怎麽會呢寶貝,你才是我的玫瑰。”


    羅岑宵一陣惡寒……


    男人哄好了自己的女人,一腳油門車子就飛了出去。


    路過一隻紅燈的時候,男人才向羅岑宵介紹自己:“我是閻勵,你好。”


    羅岑宵點點頭,不管怎麽說,還是得謝謝人家,如果沒有這位大少,自己恐怕是怎麽都踏步進黎家的大門的,“你好,我是羅岑宵,這次謝謝你。”


    “舉手之勞唄,”閻勵捏了捏墨鏡下的鼻梁,“再說冉冉都開口了,我豈有不遵命之理。”


    宋冉絮傲嬌的抿抿唇,看來這番話很得她意。


    閻勵用他牛逼的賽車技術,花了四十分鍾從城北飆到城南,路越開越寬闊,路邊的人也漸漸從多到少,直到沒有。


    終於到達——


    這是本城最豪華也是星級服務水準最高的一家酒店,豪軒。


    安盛旗下最頂尖的連鎖五星酒店,坐落在城南的cbd地區,臨湖而建,橫倚斜陽,雙u字造型,包攬天地,據說請的是國際上非常有名望的設計師設計的。


    羅岑宵曾有幸來這裏住過一個晚上,的確擔得起名頭,而今天,最高配置的十五樓整層的被空出來,隻為了給黎家的小小少爺過生日,可見其受寵程度。


    但這樣的地方讓她生出一種緊張,羅岑宵捏了捏拳,她來了,就不會再退縮。


    ……


    雪白的皮膚,漆黑的頭發,漂亮的領結,妥帖的小西裝,鋥亮的皮鞋。


    黎問如同一個小禮盒一樣被包裝起來,他照著鏡子,“好正式哦,我在美國都隻這樣穿過一次。”她告訴費萍萍。


    費萍萍雖然不喜黎今,但是對這個小孫子卻是格外的疼愛,她幫忙給小朋友梳好頭發,恨不得再加點摩絲,一邊問:“什麽時候?你看你這樣打扮多帥多精神!喜不喜歡?”


    小問其實還是比較喜歡普通的t恤牛仔,但還是點頭:“喜歡啊,奶奶我告訴你,上回這麽穿還是在tracy的生日party上,她好像也很喜歡呢。”


    “tracy是誰?”費萍萍問。


    “我女朋友啊,”小問說完又不無惋惜的道:“可惜我回國了,也不想她再等我,就分手了。”


    費萍萍愕然,隨即哈哈大笑,“你這孩子!”身邊的傭人們也都跟著笑起來。


    哎,可惜這麽可愛的孩子,從小沒了媽,費萍萍溫柔的摸了摸小問的腦袋,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狠心的女人,居然會那樣做……


    --


    閻勵下車,熟門熟路的往酒店大門方向走,今日酒店的門童和保全都換了全新的衣服,正在驗收邀請卡同時侯客。


    他邊走邊解釋道:“這次黎家發出的邀請頗多,一來是黎家很久沒辦喜事,還有就是小壽星剛跟著黎今回國沒多久,老爺子想好好操辦一場。”


    電梯一路直上十五樓,中間沒有任何停頓。


    這個十五層堪稱金碧輝煌,做派闊氣,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意大利水晶吊燈下是一派衣香鬢影,各式食物擺放在漂亮的餐具裏,美好的讓人挪不開眼睛,年輕得體的侍者正來回走動,腳步又輕又快。


    閻勵拿了一杯香檳,對羅岑宵意有所指的道:“不要過於拘謹,要找人就去,今天可是個不錯的場合,咱們城中的名流可都齊聚一堂了。本來想帶你見見我哥們兒的,可惜小鯤這家夥,竟然臨時被指派去了俄羅斯。”


    聽到這個名字,誰也沒發現羅岑宵的肩膀微微一顫,然而她隻是說:“謝謝你閻少。”


    美女的奉承總是讓人心情愉悅,閻勵唆了口香檳,手搭在宋冉絮纖細的腰肢上,赤.裸的撫了兩下,朝著門口,“好了,老爺子都來了,我們要去會會朋友,你先喝著?”


    宋冉絮揚起嘴角,她自以為來這的目的其實跟羅岑宵沒什麽差別,隻是她手上還有閻勵這根通天的繩子,而羅岑宵——


    她心中不屑的想,既然丟的下臉麵來找我,可見是被刺激的不輕,就看看你能攀上什麽人吧!我就等著看笑話了。


    兩人攜手雙雙離開,羅岑宵也轉過身來。


    果然,安盛的老爺子來了,他兩鬢有些微微發白,個子很高,不怒自威,自帶一股氣場,身邊大概是他的夫人,倒是和善許多,身材有些圓潤,渾身珠光寶氣,他們倆牽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小男孩。


    羅岑宵認出了他,就是那天在精品店裏的那個男孩子,黎今的兒子。


    許多人都圍了上去,或是稱讚,或是恭維,或是道喜,一向嚴肅的老爺子鄧思安今兒個都笑眯眯的,看來無論是在任何家庭,稱讚孩子都比稱讚對方來的事半功倍。


    羅岑宵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黎今還沒出現,莫非也出差了?


    不,不可能,今天是他兒子的生日,也是他回國後的“首秀”,他和孩子的媽絕不會缺席。


    羅岑宵被燈光曬的有些燥熱,順手拿了杯冰飲小啜起來。


    忽然,不遠處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她不經意抬頭望去,居然是從閻勵那邊傳來的。


    隻見閻勵身邊又有兩個女人,一個頗有些年齡了,頭發挽成一個髻,身穿藏青色旗袍,依稀看得出年輕時是怎樣的一個美人,看來應該是閻勵的母親。


    另一個大約三十出頭的模樣,黑色貼身晚禮服,深v,大紅唇,短發貼耳,氣質非常霸道,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此刻正睥睨著閻勵,微帶笑意,卻無法到達眼底。


    這兩個女人與閻勵宋冉絮之間似乎有股劍拔弩張的氣氛,周圍人都退避三舍。


    很快,宋冉絮低下頭來,之前那洋洋自得的高傲似乎頃刻間灰飛煙散,她抽手快步朝大門走去,身影就此消失。


    閻勵無所謂的攤了攤手,也沒追出去,隻是跟著那兩個女人走遠了些。


    羅岑宵往後退了退,水喝多了,她需要上個洗手間。


    出了宴會廳,外頭倒是沒什麽人,隨著指示找到了洗手間,她順手補了個妝。


    出來的時候冷不丁看到個小個子站在走廊上,對著窗口吹風。


    是今天的小壽星啊,羅岑宵步子放緩,小朋友卻還是聽到了,轉過身就正對著她。


    兩個人也沒說話,四目相對,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卻誰都沒再繼續手上的動作了。


    半晌,小男孩說:“我好像見過你。”


    羅岑宵樂了,如果不是對話的男士年紀太小,她絕對會認為這是個開頭不怎麽時髦的搭訕方式,但她還是笑笑:“也許吧,在某個地方。”


    “我是真的見過你,讓我想想”,他皺了皺眉毛,那模樣與黎今足有八分像。


    這也是羅岑宵第一次與他這樣近距離的對視,她肆無忌憚的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小男孩。


    眉眼非常的精致,眼珠大而圓,猶如蒙了雪霜的葡萄,滴溜溜的,可能是因為室內太熱了,嘴唇嫣紅。


    長得……特別麵熟,但隻是神色很像黎今而已。


    她發現自己對這個小男孩產生出特別的好感,或許是她空白無處發泄的母愛在這一刻泛濫,但是她真的好想揉揉他的頭,親親他。


    不知道他媽媽的真麵目是什麽樣,那天那個女人帶了口罩,她沒能看到她真正的模樣。


    然後小男孩說:“我在百貨公司看到過你,你一個人。”


    好強大的記憶力!羅岑宵幾乎想要鼓掌。


    “也許是吧,”她蹲下來與齊平,一起望向窗外:“裏麵很熱,是嗎?”


    “不僅熱,而且煩,”黎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願意對著這個陌生的姐姐說這些,也許是她彎彎的笑眼並不帶著刻意的討好,也許是她長得太好看了。誰知道呢,“我不喜歡這麽多人,但爺爺奶奶喜歡。”


    “他們也是為了讓你開心啊,”她輕輕的說:“反正就一個晚上,你熬一熬就過去了唄。”


    仿佛在打著商量。


    黎問扭頭,這個女人是把他當朋友看待?


    他有些一本正經的介紹自己:“我叫黎問,問題的問,爸爸的黎。”


    眉梢微抬,言下之意:你呢?


    她趕緊報上自己的名字:“羅岑宵,”卻煩惱小朋友是否知道這幾個對他來說有點複雜的生字,“岑,上麵一個山下麵一個今天的今,宵,宵夜的宵。”


    “我對漢字認識的不是很多,”他的臉紅了下:“但是我英文很好哦,羅cen宵……我叫你宵宵吧,你叫我小問怎麽樣?”


    “好啊,小問,”她露出八顆牙齒:“那咱們就算交個朋友了。”


    “那你是做什麽的啊?”他好奇,還沒有過這麽大的“朋友”呢。


    “我……”她剛要說我是唱歌跳舞的水蜜桃姐姐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仿佛箭矢劈開和諧的湖麵。


    “小問,你這樣會著涼,奶奶在到處找你。”


    黎今一身黑色西裝,仔細看才能看到暗色中帶著細致委婉的花紋,全身上下隻有那雪白的襯衫領子與之相對應,就像他的眼,如此黑白分明,如此讓人難以忘記。


    而他專注望著小問,好像根本沒看到一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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