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徐鶴不知怎地,雖然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可心裏卻輕鬆了許多。


    這件事,說到底,責任是在自己。


    他除了要向張徽姮說明此事,現在也要趕緊去徐嵩府上通知此事。


    宮裏若是得知自己攤牌,估計接下來事情會變得不可控了。


    徐鶴在徐嵩府上如坐針氈地等到晚上,大伯這才下值回府!


    “大伯!”


    見到徐嵩,徐鶴低著頭,不知道從何說起。


    徐嵩看著徐鶴,喝了一口茶後歎氣道:“見過公主了?”


    “你知道了?”


    “謝鯤昨天就跟我說了!”


    “……”徐鶴沉默片刻開口道,“大伯,我這事做得有欠考慮了……”


    徐嵩“嗬嗬”輕笑道:“誰都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大伯也一樣,人呐,你從這件事上,要學會一個道理,那就算還有收獲!”


    “什麽道理?”


    “不是什麽事,都要考慮利益得失的!”


    是啊,什麽事都考慮利益、得失,自己就是犯了這個錯。


    在這件事上,考慮了皇帝的態度,考慮了師伯的態度,考慮了徐家的未來。


    他總覺得,隻要自己計劃周密,後來彌補,事情總能有所轉圜。


    但整件事裏,他沒有考慮顧姐姐的感受,公主的感受,和自己的感受。


    隨心所欲這個詞雖然有時候代表貶義,但能活到這個境界,說實話,也不是誰都可以的。


    “大伯,現在怎麽辦?”


    徐嵩笑了笑:“你都已經決定了,那就堅持!”


    “可是皇上那!”


    “你看,你還是在被外界的感受幹擾。”徐嵩放下茶盞,“能堅守本心,本來就是一種品質!”


    “而且老夫說一句失了身份的話,這件事就算傳出去,士林對你的評價,可能出乎你意料的好!”


    “不行,不能傳出去,傳出去,公主那怎麽辦?”


    徐嵩點了點頭:“亮聲,你知道我為什麽很喜歡你嗎?”


    徐鶴看著大伯。


    “因為你這個人,雖然腦子聰明,但你有人味兒!”徐嵩笑了笑,“幾十年宦海沉浮,聰明人我見多了,但人味兒嗅到的越來越少!”


    說到這,他起身道:“還沒吃飯吧?走,一起去用飯,宮裏的事情,我是這麽想的,以不變應萬變,是雷霆,是雨露,那是後話,現在,你母親快要進京了,你先想想,怎麽跟人家說清楚這些天的事吧。”


    ……


    從英國公府出來後兩日,徐鶴一直在忐忑中度過。


    今天他早早帶著下人騎馬前往通州漕運碼頭,算算時間,毛褘護送母親和顧姐姐的官船應該已經到了。


    剛到通州,碼頭上熙熙攘攘全都是人。


    叫賣聲、吆喝聲、工頭抽打漕丁的鞭子聲搞得徐鶴心中更加煩亂。


    小二正好要跟著漕船南下,所以跟著一起過來。


    “公子,長沙之戰,久拖未決,至今還在圍城,我感覺有問題啊!”反正等船也無聊,二人坐在能夠看見碼頭的酒樓二樓,一邊吃著瓜果點心,一邊說話。


    朝廷大軍雲集,徐鶴對此原本的猜測是對方要從瀏陽水進入江西。


    可是這幫賊人仿佛打定主意賴在長沙不走了。


    朝廷的大軍在盛部堂的催促下,朝長沙府雲集而來。


    裏三層,外三層,每日從早打到晚。


    不過,長沙因為是湖廣大城,城中火器充備,糧秣等更是可以支應十萬人吃喝一年。


    眼看著圍城快兩月了,對方卻沒有突圍的意思。


    徐鶴也提醒過徐嵩,照這般情況來看,長沙反賊很可能就是一枚棄子,他們的作用,就是吸鐵石,把朝廷官軍朝長沙吸去。


    待時機成熟,不知從哪冒出一股反賊來,官軍都被調去長沙,其它附近各行省兵力空虛,這些反賊就可以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了!


    徐嵩也在為此事焦慮,所以嚴令各地官府緊盯各地,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要及時撲滅。


    而且長沙府的駐軍也在悄悄抽掉各回駐地。


    營壘俱在,可隻留小部人馬駐留。


    整個長沙府周圍,此刻圍城的兵士,僅以湖廣本地官軍為重,加之張景賢、薛永誌等一眾合肥之戰抽調而來的軍隊。


    其餘原本從廣西、湖廣、江西抽調的人馬,此時都已經悄悄回防駐守了。


    徐鶴對小二道:“你回去後,要提醒周弼、秦烈,就說我說的,海防營的任務,就是跟著張兵憲和盛部堂圍困好長沙城,其餘勿管!”


    “不管賊人從哪個地方冒出來,但我們的任務隻有一個!”


    “盛部堂久在邊地跟虜寇周旋,用兵已算老到!此時他也在以不變應萬變!”


    “你們要跟弟兄們把話說清楚了!”


    “咱們這點人,大局觀要有,但還是要著重管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


    小二點了點頭,想要說話。


    徐鶴攔住他道:“回去之後,跟他們說,結硬寨,打呆仗!永遠記住這六個字!”


    小二麵色嚴肅道:“公子說得對,十三他們總是抱怨,說每次結寨都要深溝長塹,壓根沒有必要,過兩日上麵一個命令下來,咱們又要換駐!”


    徐鶴皺眉,如果小二說的是真的,那十三等人還是沒有成為一名合格的領軍將領。


    累,前線圍城當然累。


    但累不是搞好防守的借口。


    繁瑣也不是。


    曾國藩為什麽兩次跳水都能死孩子放屁,有緩兒?


    就是因為,他的這個六個字。


    做好防範,不要有僥幸心理。


    進攻,也不要搞那些花裏胡哨的。


    天下哪有那麽多智計百出的仗給你打,有,那也是演義裏的。


    “我寫封信,你帶回去!這件事不可馬虎,你交給周弼,不要自己跟他們說!讓周弼和秦烈去做工作!”


    “放心吧,公子,都曉得的!”小二知道這是徐鶴在為自己著想,笑了笑。


    就在這時,窗外運河裏,一艘大船緩緩朝視線中駛了過來。


    小二見狀連忙吩咐兩個機兵道:“去看看,是不是漕總毛大人的官船!”


    此時的徐鶴,突然緊張了起來。


    自己遇到顧姐姐,到底應該怎麽解釋這件事?


    自己又怎麽跟母親解釋,讓她老人家千裏跋涉,最後……


    苦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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