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晚散衙的時候,一幫子庶吉士公請教授他們翰林院侍講學士曹恕吃飯。


    因為是同科進士,所以徐鶴、張文奎、高鵬三人也在受邀之列。


    張騰霄聽見外麵徐鶴的同年們此時已經在院內談笑風生,準備散衙結伴出門了。


    見徐鶴還在埋首整理案牘,於是笑道:“亮聲,散衙了,你準備一下,今天就別忙了!”


    徐鶴抬頭笑了一下:“遲些去無妨,十六年·七月的官員遷動馬上就好!”


    張騰霄聞言詫異地看向徐鶴,他還以為徐鶴在開玩笑。


    他站起身來到徐鶴案前。


    隻見徐鶴密密麻麻的小字館閣體,寫得既工整又娟秀。


    更誇張的是,他將紙張裁成小條,按照後世便簽的形式,一一將所有事分門別類整理好。


    也就是說,將來張騰霄如果想要遴選收錄的資料,隻要先看一下便簽上的事件簡介即可,無需在浩繁的奏本中一一尋找。


    “亮聲,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雖然在翰林院中,編寫武宗實錄的總裁官是秦硯,副總裁是吳興邦和邱騰,但實際做事的隻有張騰霄。


    這項工作很麻煩,但大魏朝不養閑人,就算麻煩,你張騰霄也得給我幹完。


    原本張騰霄真的是想用個八九年時間搞好這件事的。


    但現在有了徐鶴的加入,這工作量減了一半,不,一大半。


    你說他能不激動嗎?


    就在這時,徐鶴終於放下了筆,完成了今天的工作:“長治兄,整理好了!”


    說完,將今天整理的內容全都遞給了張騰霄。


    張騰霄連連點頭:“好好好,亮聲,你趕緊去吧,這裏交給我!”


    ……


    等徐鶴到了酒樓時,裏麵早已歡聲笑語,聽歌唱戲起來。


    見到徐鶴進門,一眾庶吉士連忙站起:“徐修撰!”


    徐鶴笑著回禮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些事情牽絆住了,讓諸位久等!”


    曹恕笑道:“徐修撰忙是應該的,哈哈哈,張侍講編《實錄》瑣務繁雜,怎麽?第一天就讓你也上手了?”


    徐鶴還沒回話,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來,尤其是庶吉士們。


    他們嚴格說來,現在還不是官員,一天下來,教習曹恕早就成為他們眼中師長一樣的人物。


    可就是這個被他們尊為師長的曹侍講,竟然對徐鶴客客氣氣稱呼【官稱】……


    所有庶吉士的心中不由冒出一個念頭,不一樣了。


    以前大家看徐鶴時,雖然豔羨他的狀元,但也把他當成同年中的佼佼者,並沒有覺得他多麽高人一等。


    可現在,踏足官場,人家是從六品翰林院修撰,而自己等人,又賭氣數來,三年後若是成績不好,跟徐鶴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大!


    而張奎文和高鵬呢。


    他們心裏就沒點想法?


    顯然也不可能。


    他們雖然是榜眼和探花,但剛工作,他們的工作安排就不同,顯然,徐鶴比起他們二人更受重視。


    尤其是高鵬,他這個人,跟普通的讀書人還有點不同。


    別的讀書人,到這個位置上,大多都比較沉靜守心,這位卻異常跳脫。


    看他的年紀,估計在家中屬於被父母壓抑久了。


    沒有在憋屈中死去,他選擇在入仕後爆發,徹底放飛天性了屬於。


    聽到曹恕的話,他微微一笑,不過,笑地意味深長,顯然對曹恕對徐鶴的客氣不以為然。


    徐鶴也知道,走上工作崗位,要多做事,少說話,尤其是他的履曆和背景,更是不能像之前那般,凡事張揚。


    於是他趕緊從位置上站到桌旁,對曹恕躬身一揖道:“曹大人,你還是稱呼我為亮聲吧,張侍講那邊事情確實多,但我一時摸不著頭緒,隻能跟在他後麵先學著,上手什麽的談不了,隻能說亦步亦趨吧!”


    謝良才見徐鶴這樣,心中想笑,知道這個家夥又要開始扮豬吃老虎了。


    但在座的沒人知道他徐亮聲是什麽人呀。


    曹恕見他鄭重其事行禮,倒被嚇了一跳,連忙道:“哎呀,亮聲,你看你,這麽客氣,我們現在也是同衙為官,雖然我是侍講,但前途跟你可不能比哦~~~~”


    徐鶴有點無語,自己就害怕對方繼續這個話題,突出自己在人群中的不同,這曹恕,怎麽還專挑這種話,難怪都快六十了,就隻能在翰林院跟張騰霄一個級別。


    果然,這時有人陰陽怪氣道:“是啊,徐修撰,你現在怎麽說也是從六品的修撰了,剛進翰林院,又分得修《實錄》的好差使,咱們跟你怎麽比前途?”


    眾人聞言齊齊轉頭看向高鵬!


    隻見高鵬一臉笑意,似乎是在捧著徐鶴。


    但這種時候,架秧子的大多不安好心。


    一旁的張文奎看了一眼高鵬便低頭默然不語,小口啜起茶來。


    徐鶴皺了皺眉,不想第一次同年聚會就讓大家產生睚眥必報的觀感,所以繼續低調道:“汝南兄何出此言,聽聞你修前元勃勃·帖木兒的傳,同樣是修史,怎麽還分出三六九等了?不過都是朝廷指派的差使罷了,沒有什麽前途迥異之別!”


    “再說了!”說到這,徐鶴指著一幫庶吉士道:“大家同為翰林,又是同年,會試、廷試成績雖有高下之別,但前途可不是看廷試、會試的成績!”


    “廷試不為狀元、探花,但入閣為大學士者不知凡幾!”


    “說到底,不過是實心用事罷了,大家說是不是?”


    這一番話,說得有禮有節,而且照顧了大部分庶吉士現在彷徨失落的情緒,頓時惹得一片叫好。


    尤其是謝良才在下麵笑道:“亮聲此言有理,我等隻需努力,前途未必比他這個剛踏足官場,就位列從六品的家夥差嘛!”


    眾人聞言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徐鶴之母,是謝良才族裏的姑姑一事,在這一屆同年中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他這般說話,眾人不覺得他冒犯,反而覺得這個寺卿公子還挺有意思,沒什麽架子。


    “哈哈哈,德夫賢弟此言有理,倒是我目光短淺了,你和徐修撰到底都是官宦人家出生,見識、眼界都非我等可比啊!”


    徐鶴聞言,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就連曹恕也不悅地看向高鵬。


    你這句話什麽意思?


    暗戳戳就是指徐鶴與謝良才都是有背景才能得到這番照顧的?


    “就算是,那也不能當眾說出口啊!這個高汝南,太年輕了啊!”曹恕心中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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