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距離國子監那事兒沒多久,但時間來到二月,京城的空氣中突然一下子彌漫出緊張的氣氛了。


    初九就是會試的日子,就算心再大的士子這時候也不會出來溜達了。


    徐鶴幾人住在院中,除了讀書,作文,就是聽偶爾來院中的謝鯤講課。


    其實到了徐鶴他們這種水平,謝鯤在應試方麵能教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除了幫他們整理整理考點,其它就是預測考題。


    這一科的主考官是吳興邦,這位做人做事向來低調。


    所以歐陽俊猜測,考題定然中正平和,答卷在他看來,自然也不能有什麽過激的言論。


    徐鶴初時不以為然,覺得吳興邦既然傾向心學,那說明,在他平靜的外表之下,其實藏著離經叛道。


    這樣的人,能入他眼的,應該是外在不偏不倚,大音希聲,但實則,暗藏洶湧,險峻危撥之言才能的他歡心。


    但轉念一想。


    吳興邦這人為什麽在世人眼中,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摸樣?


    那是因為人家能裝啊。


    這麽能裝的人,怎麽可能在這種【小事】上露了馬腳了。


    “克用兄說得有理,會試時,萬不可發特立獨行之言!”徐鶴讚同道。


    歐陽俊以為他的預測得到了徐鶴的認同,心中很是高興。


    但一旁的謝良才卻意味深長地露出了笑容。


    徐鶴有什麽事自然不會瞞著他,再說了,其實也不用瞞著他。


    就在徐鶴將紅花社的事情說給謝良才聽時,誰知人家早就知道了,臉上壓根沒有驚訝。


    徐鶴這才想起,謝道之是什麽人?


    也是南直隸出身的大佬。


    又在大九卿的位置上,吳興邦怎麽可能漏了這位。


    徐鶴很好奇,謝道之的立場。


    誰知,謝道之竟然也不是紅花社的人。


    甚至精研草堂他都沒有加入。


    用謝良才複述他爹的話講:“我平生最恨結黨,國家都敗壞在這些人手裏,什麽紅花社,什麽精研草堂,全都是披著學問外衣,實則黨同伐異的工具,吾絕不加入!”


    徐鶴當時聽說謝道之竟然這般硬剛之後,對這位舅父大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好家夥,誰知謝良才又說:“我爹跟吳次輔說了,他心向往之,奈何學問不成……”


    好吧!原以為寺卿大人是直男,到最後也是個婉約派!


    ……


    大魏朝會試的考生資格及報名的程序,朝廷是有嚴格規定的。


    凡是有資格參加會試的舉人,先要向州縣呈報申請谘文。


    再由州縣呈府,府呈省,順天府、應天府所屬州縣呈府尹,經過核準後仍由省府發給州縣,交給本人領取。


    這就叫做“公據”。


    有了這東西,官府就會給考生按照路程遠近發給路費。


    到了北京後,考生要連同鄉試文字谘繳禮部投呈報考,這一步,是為了確定你的考試資格,以及按人頭計算備印試卷。


    舉人從家鄉到京城,沿途都有驛站供給車船乘坐,這叫“供給腳力”,又叫公車。


    舉人會試,所以又叫上公車。


    這個名詞來源於漢代,依漢製,以公車接送應征之人。


    所以在另一個時空中,康南海率領舉人鬧事,就被稱之為“公車上書”,來源就在這裏。


    這次會試的主考官除了吳興邦,還有翰林院掌院學士兼吏部尚書邱騰。


    會試一般是有兩個主考官的,主考官基本上都是在翰林學士、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侍讀、侍講、修撰、編修,或者詹士府少詹士、左右春坊、大學士等官中選用。


    兩個主考中必有一人帶著翰林院學士兼任各部侍郎或者部堂、太常卿擔任。


    不過到了英宗之後,主考一般都是由大學士擔任,有的時候甚至還會由兩名大學士一同擔任。


    但這一科就有意思了。


    按照常理,上一科是秦硯和夏陽秋擔任主考,這一科應該輪到吳興邦和徐嵩擔任主考了。


    但神奇的是,徐嵩並沒有被皇帝欽點為主考。


    徐嵩上任得晚,會試主考這麽重要的事,應該早就定下了。


    所以徐嵩未能被點為主考,這還情有可原。


    但秦硯卻沒有被點為主考,這就讓很多人意外了。


    又沒有人規定,上一科是他,這一科就不能是他。


    皇帝化掉了秦硯的名字,卻選中了邱騰,這很耐人尋味啊。


    沒錯,邱騰作為掌院學士,翰林院的頭頭,身上還有禮部尚書的銜,這絕對夠資格當主考了。


    但關鍵是,大魏朝已經很多年沒出過兩個主考,竟然其中之一不是大學士的了。


    那是不是代表,在皇帝的心中,秦硯已經……


    京城中最近關於秦硯失去聖心的流言甚囂塵上。


    不過,很快,皇帝就親自下旨,以秦硯勞苦功高的名義,賞賜了一些東西,這才讓京城的流言漸漸消弭!


    當然,讓大家打消疑慮的除了皇帝下旨之外,其次,身為鴻臚寺左少卿的秦闕擔任了今科會試的執事官也是部分原因之一。


    會試的執事官的崗位與職責大致跟鄉試差不多,但官銜上卻比鄉試要高很多,畢竟是大魏朝最高級別的考試。


    當然,以秦闕的身份,總提調官兼知貢舉官他肯定是沒資格了。


    這本來應該是邱騰這個禮部尚書的位置,但現在邱騰成了總裁,這個位置被禮部左侍郎給占了。


    監試官又是監察係統官員的專用位置。


    最後秦闕隻撈到一個受卷官當當。


    大魏朝的會是考法也跟鄉試差不多,但還是有一些區別的。


    考試一共三場,每場一天,分別是二月初九、十二、十五這三天。


    考試前兩日,要張貼席舍圖,都是按照報道順序安排的坐席,這就跟鄉試有很大不同了。


    另外還有一點不同,就是考試當日清晨,應試舉人“逐名挨次點入,審視齊藤,細加搜檢”,但這僅限於撩起你的發巾,摸摸你身上有沒有夾帶便可。


    不必脫衣露體,致損士氣。


    卷子是禮部印製的,但這時考官還沒有公布考題,不過禮部刊印試卷的人,以及所有跟考試相關的官員、吏員此刻都已經進了考場,而且也要鎖院的。


    舉人的筆墨硯是自備,每場草卷、正卷各十二張,首書姓名、年甲、籍貫、三代、本經,字體一律次第楷書,草隸等體一例罷黜!


    而且,每個舉人麵前都有一名軍士看守!死盯的那種。


    總之,規矩繁多,最後兩天,徐鶴他們壓根就不是在溫書,而是在查看大理寺那個司務寫給他們的【注意事項】!


    就說,這能不讓人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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