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行卷,就是唐代應舉者在考試前把所作之文寫成卷軸,投送朝中顯貴以延譽。


    行卷有個好處,可以盡可能地發掘人才,有很多人臨考狀態不好,遺憾落榜。


    但若有了行卷,綜合考察考生之前的能力水平,這樣就不會造成遺憾。


    這樣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平時成績+考試成績=綜合成績,考察效果比較客觀。


    但不管什麽政策,都有人為操作空間。


    因為行卷要投遞當朝顯貴。


    所以貧寒士子無人推薦,行卷便不可能入得權貴之家。


    而推薦之人也必然是體製內的高官,這就造成,今天我舉薦你的子弟,等過幾年你再舉薦我的子弟。


    一來二去,權利近親結婚,生下來的全都是些畸形兒。


    國朝沒有行卷之策,但為什麽這麽多士子還是爭先恐後,搶著要把自己的文章詩詞投送給這些官員呢?


    一是風氣蔚然,大家都想著一步登天的好事,萬一哪位大佬看中了自己的文章,在外麵一通鼓吹,雖然會試糊名,但文壇聲名鵲起,將來就算不做官也能混個如魚得水。


    二是今天情況特殊,翰林院那兩位大牛在也就罷了,齊王和蜀王也蒞臨公府,萬一自己在這次文會上嶄露頭角,被這二位記住,那將來,這兩位親王中必有一人的登大寶……


    那豈不是……


    想想就讓人激動啊。


    就在蓮玉堂前嘈雜無比之時。突然,公府伺候的下人喊道:“齊王殿下、蜀王殿下到!”


    這聲音一傳到眾人耳中,現場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勾頭看向從遊廊走近的幾人。


    蓮玉堂中幾名便袍官員這時也離座起身肅立等候。


    那幾人剛剛走到堂前,呂亨這個主人還沒說話,齊王張璨便越俎代庖道:“讓諸位大人久等了!”


    堂中幾人趕緊下拜道:“齊王殿下!”


    齊王笑道:“都起來吧,我跟三弟就是來姑父這湊湊熱鬧,不好喧賓奪主,大家不必多禮!”


    呂亨呂汲父子:“……”


    那幾名官員哪聽不出這是客套話,於是轉身又朝蜀王張瓅行禮時,可齊王此時已經轉身對堂前的士子們道:“今天隻論詩文,不論尊卑,大家都不用再行禮了,忒得麻煩!”


    堂外一眾士子心悅誠服道:“謝過齊王殿下。”


    齊王此舉,直接把堂內眾官員搞了個措手不及,他們還沒給蜀王殿下行禮呢,你這麽一說,這禮還行不行了?


    彭正在張瓅身後,臉色鐵青,心中怫然不悅,但又不好說什麽,這時候說話,隻會讓眾人覺得蜀王端著,不夠平易近人。


    但好在堂中的翰林院侍講學士張瀾並未把齊王的話放在心上,而是率先躬身朝張瓅行了一禮道:“蜀王殿下!”


    周圍幾名官員聞言這才如夢方醒,跟著行了禮。


    蜀王張瓅似無所察,沒心沒肺笑道:“我二哥說的是,大家都別拘禮!都起來,都起來!”


    張璨哈哈一笑道:“行了,行了,都入座吧。德夫賢弟,你坐我旁邊!姑父,叫人在我旁邊設張椅子,我要跟德夫賢弟好好交流下詩文!”


    騷人那個尷尬啊,最害怕這種莫名其妙的親近好不好,雙方明明沒有達到那個關係,你就霸王硬上弓,很讓人不爽的好不好!


    吳德操在徐鶴身邊小聲道:“亮聲,這個齊王人還挺不錯的,說話辦事麵麵俱到,大家都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感覺,你說他會不會就是……”


    沒得他說完,徐鶴就拿眼瞪了他一下:“不會說話就少說!”


    吳德操嘀咕道:“我壓根就沒想來,這滿院子都是舉人,就我一個監生,你看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沒?跟看個鬼似的。”


    監生有監生的專屬的袍子,舉人有舉人定製的衣物,按照朝廷規製,這是不能混淆的。


    不過平日裏大家也不一定總穿【製服】上街,可最近徐鶴總出門辦事兒,吳德操覺得穿著監生的袍子方便些,畢竟監生在舉人麵前不值錢,可在普通百姓那兒,他又能裝一波了。


    誰知……


    掉進了舉人堆,尷尬地裂開……


    就在徐鶴與吳德操坐在遠處假山石上百無聊奈之際,蓮玉堂內已經商量出了今日文會的流程。


    眾人有詩文的可以先拿給齊王、蜀王以及諸位翰苑大僚一觀。


    這幾位看完後,自然是要點評一番的,不然大家裝博弈的目的不就落空了嗎?


    然後是現場考察環節。


    由翰林院前輩侍讀學士張瀾出題,一篇製藝一首詩,考驗大家臨場答題的能力。


    當然,這不是強製性的,你來了,喝酒看熱鬧也行,唱跳rap也沒人管你,但這個露臉的機會,你不珍惜?


    最後一個環節,是最激動人心的。


    兩輪比試下來,由侍講學士張瀾和前一科的狀元張騰霄等人選出三人,上蓮玉堂,接受文會舉辦者英國公呂亨的【頒獎】,獎品——黃金十兩!


    “武夫就是武夫,粗鄙,這種場合,拿出黃白之物作為彩頭,真是有辱斯文……”


    士子們全都鄙夷地看向呂亨父子,但這些人表裏不一,就算是家境優渥之輩,看到這五兩黃金依然很是心動。


    第一輪開始,士子們爭先恐後將自己平日作的詩文遞給呂家下人。


    吳德操對徐鶴道:“亮聲,你準備了沒有?”


    徐鶴雙手一攤:“沒有!”


    “嗬嗬,我就知道你壓根就不是為了文會而來!”


    “……”


    不是徐鶴沒準備,而是呂汲壓根也沒跟他說這事兒。


    呂家也很鬱悶,誰曾想到,會有這麽多【無關緊要】的士子在場,要不是為了迎合大眾,壓根就沒有這個環節好不好。


    當然,不僅僅是徐鶴沒有準備,包括謝良才,以及早就接到請帖的舉人們全都沒有準備。


    他們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一群不請自來的家夥踴躍投稿,有些拿了請帖的舉子反倒是慌得一批。


    很快,蓮玉堂外重新安靜了下來,所有帶著行卷的士子全都交了上去。


    張瀾以及張騰霄幾人已經開始閱覽起來。


    包括齊王也擇了幾分詩文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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