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湖州·南園


    南園是一家酒樓,但今天晚上卻早早被神秘客人包了下來。


    門口的小二給上門吃飯的客人們賠不是了一下午,整得口幹舌燥。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賓客們卻始終沒到。


    這讓掌櫃著急了,他找到沈宏道:“沈老爺,後廚裏都已經準備上了,但客人們卻一個沒到,這……這還要準備嗎?”


    請客的沈宏卻在身邊小廝的伺候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無妨,備著吧,我請的客人,他們不敢不來!”


    掌櫃的聽到這話,暗暗一驚,心中揣測這位到底是什麽來頭,口氣大的很。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門口迎賓的小二終於看到一輛馬車從街角駛了過來。


    那馬車在南園門口停下,小二這才看清馬車燈籠上的字號。


    “蒯家?哪個蒯家?能做得起這種馬車的難道是……”


    小二連忙上前,在車架下麵擺上凳子。


    做完這一切後,他衝後麵吆喝道:“貴客到!”


    這時,年逾半百的蒯鵬從車上走了下來。


    管家打扮的人連忙上前攙著道:“老爺,咱們似乎來得最早?”


    蒯鵬看了看南園道:“反正要來,早點晚點又有什麽區別,走,別在門口杵著了!”


    說完,一撩袍子,率先走了進去。


    等二人走後,小二連忙上前跟車夫打聽到:“這位大哥,您家老爺是不是南潯的蒯老爺?”


    那車夫笑了笑:“小兄弟好眼力見兒,沒錯,就是咱們湖州有數的南潯蒯家。”


    小二咋了咋嘴道:“聽說南潯不是鬧了倭寇,你們怎麽這麽晚還出門?”


    那車夫微微一笑:“我就是個趕車的,哪知道主人家的事,快點,幫忙卸了車架,讓馬休息會兒!”


    小二連忙道:“的嘞!大哥,您這邊請……”


    ……


    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原本一直沒登門的客人,像是約好了似的,接踵而至。


    小二開始還沒注意,但沒多久就恍然大悟,原來包下酒樓的那位沈爺是個綢商,不然為什麽請的都是生絲行會的頭麵人物?


    但沒多久,他頓時傻眼了,又來了一輛馬車,雖然沒有掛哪個府的燈籠,但一看身邊跟車的那位,竟然是知府衙門的門房大爺。


    馬車停下,唐順之下了車,他轉頭對徐鶴道:“亮聲,你不進去坐坐?”


    小二心說,原來車裏還有人。


    隻聽車裏的徐鶴道:“先生,我就不進去了,我幫你在外麵迎迎客人!”


    小二聞言頓時心中奇怪,客人?包酒樓的不是就那位沈爺?


    你們都是客人!


    客人還要迎客人?這是誰家的規矩。


    唐順之笑道:“也行,那我先進去了。”


    等唐順之剛進門,沈宏帶著一眾絲商連忙起身行禮道:“荊川先生!”


    唐順之摸了摸胡子,哈哈一笑:“不必拘禮,大家都坐下坐下。”


    剛剛第一個進來的蒯鵬等眾人都坐下後,笑著拱手道:“荊川先生,我那孫子,前兩日孟浪,竟然不顧您百忙之身,貿然投文,實在是……”


    唐順之笑道:“令孫的文章我看了,苦讀有成啊,生員大可考的!”


    蒯鵬心中一喜,連忙拱手道:“謝過大人吉言!”


    眾人一聽,頓時羨慕壞了,子侄輩能得唐荊川一句褒揚,就算是大宗師按臨,也會給他麵子將蒯家那孫子取錄了的。


    沈宏見狀連忙笑道:“荊川先生是國朝經學大家,蒯兄的孫子能得他一句話,那文章必然是了得的。”


    本來是句捧人的話,誰知那蒯鵬聽完後隻是笑了笑,臉上頓時沒了剛剛麵對唐順之時的熱情。


    沈宏見狀,也不以為意道:“既然大家都來了,那就入席吧!”


    眾人聞言,一起起身。


    “知府大人請!”


    “荊川先生請!”


    “大老爺,您上席!”


    沈宏見到這一幕,眉頭微微皺起。


    都說浙商團結,看來名副其實,但他搞不懂的是,為什麽這些人似乎對自己代表的沈家不感冒,卻對唐順之一個牽線搭橋的人如此尊敬?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席間,眾人完全不搭理沈宏這個主家,反而朝唐順之連連敬酒。


    眼看著這樣下去不行,沈宏於是咳嗽一聲道:“今天請荊川先生邀請諸位來,其實是我們家閣老有事想跟大家聊一聊!”


    眾人聞言,頓時安靜了下來。


    沈宏滿意地朝眾人微笑,然後道:“南潯遭倭,死了生絲行的四大行首,眼看著秋絲就要下市,沒了幾位行首,諸位有什麽應對之策嗎?”


    此言一出,席間安靜一片,眾人都是千年的狐狸,怎麽可能不清楚沈家在這種時候來,葫蘆裏賣得到底是什麽藥。


    雖然,他們還以為沈家想借這個機會,占了那四家生絲收購的生意,但這不妨礙眾人心中不爽。


    沈家又怎麽樣,這湖州乃至浙江的生絲,十成中約有七成都是經過生絲行會。


    另外四家沒了,但他們還在啊,這正是搶占市場份額的最佳時機,你沈家這時進局是什麽意思?


    再說了,你沈家不是細布生意做得好好的,聽說最近還上了鹽司綱運法的綱冊,咋的?你們家什麽賺錢搞什麽?


    還能不能給我浙江的絲商一條活路了?


    沈宏見眾人冷了場,於是朝唐順之看去。


    唐順之見狀,微微一笑道:“今天是我邀請大家來的,這樣吧,我就把沈閣老的意思向大家轉達一下,成不成,你們私底下商量!”


    說完,他把昨日沈宏去他府上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大概的意思是沈家出錢,占了四家的股份,請在座的諸位,不要惡意競爭,不要無端抬高絲價!


    還有,沈家準備插手浙江的生絲業,而且不是小打小鬧,是準備玩把大的,沈家成為行會老大,行會從以前的幾家說話,將來變成一言堂了。


    所有人收購的生絲,都必須經過行會的同意才能對外售賣。


    若是想資金周轉快的,還可以直接賣給沈家。


    唐順之說完後,微笑閉嘴,籠著袖子看起了熱鬧。


    果然,他的話一說完,眾人全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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