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府是個占地比漕督衙門還大的所在。


    到了地兒,徐鶴跟著那親兵繞得七葷八素,這才來到一個靜謐幽深的庭院,庭院布置的非常雅致,徐鶴還以為這是毛褘的書房或者是什麽待客的客房。


    誰知道,那親兵推開院中那間屋子的房門,徐鶴站在門前就被蒸騰的水汽嚇得以為出啥事了。


    誰知水氣散去,隻見屋子裏站著一水兒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他們穿著統一的薄紗裙子,細膩的白肉在輕薄的衣料間若隱若現。


    這些麵容姣好、身段優美的女子在見到徐鶴後,整齊劃一地朝他半蹲著福了福:“恭迎客人!”


    “嘶……”


    徐鶴不明所以地看著那親兵,這特麽是總兵府?你怕不是帶我來了盤絲洞吧?


    不不不,這裏不是盤絲洞,這是大浪淘沙啊!


    那親兵麵無表情地拱手一禮道:“公子不是要換身衣服嗎?這裏有更衣的地方,您的衣服,自有府上的管事一會兒送來!”


    說完,就又是一抱拳,退到院外等著去了。


    腐敗啊。


    太腐敗了。


    主家邀請的客人,隻要你能想到的,人家都給你服務了!


    不過想想,人家又是勳戚,又是官漕運的總兵官,手底下十多萬人呢,若真是清廉自守,估計上麵那位也不放心吧?


    想通了,但還是意難平啊!


    直到徐鶴泡在滿是雨花石鋪就的澡池子裏,他都還滿腦子都是活在夢中的感覺。


    就在他泡澡的時候,剛剛屋裏的那些女人還想進來服侍,但徐鶴山豬吃不了細糠,直接給拒絕了。


    人家有這服務,不代表你這身份就能享受。


    雖然享受了人家也不會說什麽,但終究徐鶴還是個有底線的人。


    胡亂洗了下,等他上來後,一幫子侍女又是用幹布幫他擦頭,又是拿著新衣新冠幫他打扮好。


    摸著順滑的頭發,徐鶴感歎,真是由儉入奢易,這次回去,說不得也得找個幫忙梳頭的丫頭了!


    當他穿著簇新的長袍,神清氣爽地來到院中,原以為那親兵看了會說點什麽。


    誰知那家夥還是麵無波瀾地躬身一禮,頭前帶路。


    “這是見怪不怪了,這毛褘,嘖嘖!”徐鶴看著前麵親兵的背影,心中對這位寧國侯更好奇了。


    又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親兵領著徐鶴來到一個滿是竹林的陰涼所在。


    站在院門口,徐鶴便聽到了潺潺水聲。


    那親兵道:“毛軍門正在裏麵等您,貴客自便!”


    徐鶴朝他拱了拱手,進了院子,在曲徑通幽的竹林小徑間繞了一會兒,突然看見前方水邊有個涼亭,一個披頭散發的俊美年輕人正手持竹製的釣竿專心致誌地釣魚。


    徐鶴行到亭子前,剛想說話。


    誰知那年輕人將手中釣竿輕輕放下,然後轉身對徐鶴笑道:“亮聲賢弟!”


    徐鶴傻了:“你是?毛軍門呢?”


    年輕人哈哈大笑道:“毛軍門就是我啊,我就是毛褘!”


    徐鶴真的沒有想到,帝國咽喉水路,十二萬軍隊的掌舵人,竟然是一個俊美如斯的少年郎!


    “怎麽?亮聲賢弟對我的身份……?”


    徐鶴連忙躬身道:“參見毛軍門!”


    年輕人上前托住他,將他拉進涼亭中道:“亮聲賢弟請坐!”


    說完拍了拍手,下人們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什麽八幹碟、八點心流水般地上了。


    “用一點?”毛褘指著桌麵上滿滿登登的點心問徐鶴。


    徐鶴苦笑一聲道:“毛軍門,你還是先說說找我什麽事吧,我還迷糊著呢!”


    毛褘聞言笑了一會兒後,這才解釋了起來。


    原來,這兩天,徐鶴在漕運衙門被耍,已經都傳遍淮安府了。


    知道內情的人,全都憋著壞,想看他的笑話。


    原本這寧國侯毛褘也覺得這事兒好笑。


    所以在回金陵寧國府家中後跟一幫子勳貴子弟聊起了這事兒,原本以為大家都把當個笑話聽了,笑就完事了。


    誰知其中一人把他拖到一邊問起了徐鶴的情況。


    徐鶴聽到這恍然大悟道:“是薛小侯爺吧!”


    “沒錯!”毛褘拍了拍大腿笑道,“薛兄說你是他過命的交情,救了他們全族的性命!有這事吧?”


    徐鶴聞言,擺了擺手道:“這是小侯爺謬讚了!”


    不知怎麽的,說到這,他互相想起呂恒來!也不知道她如今到哪了,應該已經到了山東境內了吧?


    毛褘這時笑道:“既然是薛兄的拜托,我肯定不能看著你被那幫文官耍得團團轉,這不,我連夜趕了回來,剛到家就著人去請你了!”


    徐鶴連忙起身謝道:“毛軍門古道熱腸,徐鶴感激不盡,但……”


    毛褘見他神色有異,於是好奇道:“怎麽了?有什麽難言之隱?”


    徐鶴搖了搖頭,苦笑道:“倒不是難言之隱,隻是這件事就算軍門出麵,估計也有些為難了!”


    毛褘聞言倒也沒大包大攬,而是皺眉關心道:“又出了什麽事兒?”


    徐鶴道:“我拿了鬆江沈家的帖子,終於見到了麻都督,他也給我寫了條子,可我拿著條子去常盈倉時,對方卻根本不把條子當回事,這事兒又黃了!”


    毛褘皺眉道:“這怎麽可能?麻良弼親自寫的條子,一個小小的不入流的倉大使還敢不放糧?他嫌命長嗎?”


    徐鶴無奈,隻好將他的猜測和聞香堂主的事兒講了出來。


    誰知毛褘聽完後憤怒異常:“國家江河日下,甚至連島夷都敢在咱們的土地上橫行無忌,還不都是因為這些王八蛋文官!堂堂漕督,竟然跟民間匪教有瓜葛,這世道……哼……”


    徐鶴知道他還是顧忌身份,所以最後還有所收斂,不過,也能從這位年輕的總兵官話裏話外聽出,毛褘對文官怨念頗深啊!


    發完了牢騷,毛褘又恢複了翩翩佳公子的樣子,拱手抱拳歉然道:“亮聲賢弟,不好意思,說到恨處,都是這般失態!”


    徐鶴回禮笑道:“軍門先天下之憂而憂,學生隻有欽佩的份兒!”


    毛褘似乎一邊很討厭文官,但又很喜歡作為讀書人的徐鶴對他的誇獎,隻見他正色道:“我跟亮聲一見如故,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文官們推諉塞責,那就由我出麵幫你解決這件事!”


    徐鶴聽到這,真想拉著這位毛侯爺暢飲三百杯,終於,終於,……算了,不說了,上次說【終於】時,還不是被麻姑娘那老東西耍了!


    慎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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