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院外就是搭著竹台的廣場。


    徐鶴他們被綁在廊簷下突然聽見外麵喧嘩聲一片。


    接著,之前把徐鶴拖上屋頂的大漢興衝衝地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將他們解綁後,拖到廣場邊的柱子上又綁了起來。


    那大漢檢查一番後,便迫不及待回到場中,跟圍觀的人們有說有笑起來。


    徐鶴見狀,這才明白,應該是這家夥被安排看守他們二人,但他又想看熱鬧,所以便把自己和呂恒帶到場邊綁起來!


    他們的到來,似乎並沒有引起場中百姓們的注意。


    大家跟過年似的,在洪水後,稀漟的黃泥地中或坐或站聊著些什麽。


    這些人裏有男有女,甚至全家老小都到齊了,這場麵像極了趕大集時看戲法的景象。


    徐鶴轉頭看向竹台,隻見那上麵空無一人。


    台下則整齊站在一排白衣童子。


    就在眾人喧鬧的時候,“咚咚咚”的羊皮小鼓突然響起。


    那節奏剛開始很慢,緊接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就在鼓點的節奏達到巔峰時,突然,原本昏暗的竹台上,火光乍起,四角都有一個孔武大漢手持火把。


    隻見他們麵對著台下的百姓,嘴裏噴出一口氣來,頓時,火把前竄出一條火龍。


    台下百姓有的人一輩子都沒出過本村,他們何曾見過這種場麵。


    在火龍竄出的一瞬間,整個會場全都驚呆了。


    有些人恐怖地大聲喊叫,有的孩子縮在父母的懷中。


    但當他們發現火龍漸漸消去時才知道,原來這是老官的【法術】。


    頓時,場中響起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呂恒見狀,不由疑惑道:“這些人不就是朝火把噴了些酒嗎?這些人為什麽這麽激動?”


    “認知差!懂嗎?”


    “什麽意思?”


    “那算了,別說話,影響我看猴戲!”


    “……”


    就在這時,場中的百姓們還沉浸在剛剛的刺激中時,突然,眾人的耳邊響起莊嚴、肅穆的聲音:


    臭皮囊,父母生,膿血聚會。


    運點魂,何處來,甚人所生。


    尋思起,無投奔,心中煩惱。


    生了死,死了生,不得長生。


    四大死,一把火,燒作灰土。


    一點魂,陰司裏,無處投奔。


    陽世間,有病患,親人看望。


    陰司裏,無人問,獨自鬼魂。


    又無日,又無月,天昏地黑。


    又不知,撞在地,何處托生。


    ……


    “這什麽嘛!說它是念經又不像,我看就是個順口溜罷了,還搞得那麽神秘!”呂恒本以為這些人多了不得,誰知道見到這些把戲,頓時大失所望。


    徐鶴盯著台上的動靜,也不看她道:“你懂什麽,這種文字淺顯易懂,內容直接明了,這些村民很多都是不識字的,你說得再高深也沒用,還不如直接說些生死恐怖的淺表事兒,他們反而能懂!”


    果然,呂恒再看向場內,剛剛還有說有笑的人們,或是受到氣氛的影響,或是聽懂了剛剛那段話,除了小孩子之外的大人們,紛紛合掌念誦起了佛號。


    可能有人會說,就這?


    對,就是這麽簡單,但一個人融入到一個群體中,會不自覺的被這個群體的氛圍感染。


    後世90年代那麽多氣功班,那麽多告知參加,現在想來都很可笑,但當時的他們一個個自稱感受到了氣感,為什麽?


    神秘學的磁場先不討論,估計很多人都是覺得別人有了我沒有,是不是顯得我太不行了?


    然後開始忽視亂想,開始感受到那種所謂的“氣感”?


    若是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那舉個更簡答的例子。


    你去逛商場,坐電梯時注意觀察,絕對大多數人都是統一地麵朝電梯轎廂大門。


    很少有背對著的。


    為什麽?


    跟現在這個場景道理大差不差。


    徐鶴可以肯定,這些鄉民其中肯定有白蓮教的臥底,他們的作用就是後世賣場的托。


    就在徐鶴胡思亂想時。


    突然,台上的噴火表演又開始了,跟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從竹台後方翻出兩個人來。


    那兩人翻著跟頭,跟唱戲似地來到竹台中央,然後高聲喊道:“無生老母,真空家鄉,彌勒座下,神威顯靈!”


    話音剛落,一人從竹台後麵黑暗處,穿著一襲白衣,頭戴地藏蓮花冠跟吊威亞似得飛將出來,站在剛剛二人的肩膀上。


    徐鶴一看,這不就是剛剛院裏那白蓮教的堂主嗎?


    隻見他也跟台下鄉民一樣,雙手合十念道:


    彌勒佛,為眾生,投凡住世。


    化男身,姓木子,四十餘春。


    娶王門,為結發,開花兩朵。


    有如來,再不如,已為佛體。


    打開門,傳妙法,說破虛空!


    ……


    那個堂主還在絮絮叨叨念著教義。


    但徐鶴卻從剛剛那段裏提煉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來。


    這白蓮教的教主應該姓李,娶了個姓王的媳婦,然後生了兩個女兒。


    像這種秘密結社的邪教組織,頭目的身份一般是不會輕易示人的。


    今天這堂主既然自己說了出來,唯一的解釋就是白蓮教已經在這一片傳教很久了。


    結合劉婆婆剛剛一口道出【老官傳道】之語,也進一步反證了徐鶴的猜測。


    想到這,徐鶴心中不由大驚。


    溱湖周邊距離海陵不遠,而海陵地處的揚州府可以說是朝廷最重要的賦稅重地。


    在地方官府的眼皮子地下,竟然已經有人秘密傳教這麽久而不被發現,難怪張景賢和陳應詔上次一聽說白蓮教的名字,頓時如臨大敵,灶丁們也不管了,直接去了梁垛。


    這時,教義中的經文已經被那堂主念完了。


    現場的百姓早已不顧地上渾濁的泥水,紛紛跪倒在地念起了【阿彌陀佛】。


    這時,之前堂主身邊的白衣蒙麵女人來到竹台之上。


    她用慈悲的眼神看了台下的信眾一會兒,然後開口道:“這次來,俺和堂主老官是奉教主之命,接引各位兄弟姊妹入教。”


    說到這,她默默又看了眾人一會兒才接著道:“入教全憑誌願,有不想彌勒佛接引去真空家鄉的兄弟姊妹,現在可以去場邊領了餅子離開了!下麵我們要舉行入教儀式了!”


    她的話說完,全場沒有任何人離開。


    她身後的堂主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手。


    立馬就有白衣童子捧出彌勒佛、觀音菩薩、阿彌陀佛和一個女裝的神像擺在台上高處。


    接著又給在場所有人發了碗,倒了茶。


    接著,那個女人道:“敬拜無生老母!”


    說完,台下所有人一口將茶水喝完。


    徐鶴也沒看到什麽摔碗的常用橋段,然後那女人就宣布道:“大家現在就是教中的姊妹兄弟了,我有一句話,告誡大家。”


    “既入我教,每日早晚在家中燒香磕頭,遇到愬望之日,大家需在何壇主的帶領下,在此圍坐一起,敲擊木魚,誦念佛經!”


    “能做到嗎?”突然,那女人大聲喝道。


    “能能能……”百姓們跟瘋了似的,不管男女老幼全都齊聲大喊!


    徐鶴見此場景感覺有點熟悉。


    哦!對了。


    這不是傳銷窩的場麵嘛,難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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