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關於鹽法的改革很快就跟隨著邸報傳到了海陵。


    鳳凰墩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讓他去一趟。


    當徐鶴見到徐嵩時,發現大伯今天不僅心情大好,甚至臉色也比平日裏好看得多。


    見到徐鶴,徐嵩笑道:“快,自己找個凳子坐下,靠近點!”


    徐鶴搬了凳子坐在床邊:“大伯,今天似有喜事?”


    徐嵩笑了:“確實是天大的喜事,宮裏回信了,說是在商量綱冊人選時,兩淮鹽司的綱冊裏,咱們徐家和宜陵謝家都在其中!”


    “謝家?”徐鶴追問,倒不是他見不得謝良才家的意,而是不明白謝家在其中又是充當了誰的勢力。


    也不是徐鶴瞧不上謝道之,但謝道之雖是九卿,但在朝中作為一股獨立的政治勢力,他還不夠格。


    而且謝道之的來信中,也沒有提及此事,那很可能就算是謝良才也被蒙在鼓裏。


    徐嵩見徐鶴皺眉沉思,還以為徐鶴在擔心這麽做太過明顯,於是解釋道:“咱們徐謝兩家肯定都不用自己出麵,到時候找個姻親來打理就行。”


    接著他繼續道:“王吉最近會派宮裏酒醋麵局的左副使跟咱們徐家接洽。”


    大魏的宮廷職位中宦官係統分為二十四個衙門。


    下分十二監、四司、八局。


    八局每局設大使一人,左右副使各一人。


    酒醋麵局就是掌管宮內食用酒、鹽、醋、糖、漿、麵、豆等物。


    “這皇帝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從尤孝遮遮掩掩行事,到如今用酒醋麵局采買的名義來鹽司搞錢,嗬嗬,還真不夠爽利啊!”徐鶴心中暗自腹誹。


    “而且!”床上躺著的徐嵩道:“這次咱們在綱冊中獨占二十萬引!而且是大引!”


    徐鶴聞言吃了一驚。


    鹽引也分大小,一般小引一引200斤,大引則翻倍。


    兩淮鹽場目前一年出鹽不到80萬引,也就是說皇家跟徐家合作,一下子就吃掉了四分之一,而且這還是兩淮鹽司這邊,天下六大鹽司,一年就能給皇帝賺走多少?


    “真狠啊!”徐鶴心中感歎。


    “這次咱們徐家轉危為安,都是你的功勞,說吧!”徐嵩笑眯眯道,“想要什麽獎賞?”


    徐鶴搖了搖頭笑道:“大伯,說到底我也是徐家之人,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是在給徐家做事,但也是在幫我自己,畢竟覆巢之下無完卵,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所以說,獎賞什麽的就算了!”


    徐嵩聞言,從眼中透出欣賞之色欣慰道:“你這話真應該讓徐家所有人都聽一聽!我相信,很多人聽完後都會慚愧的!”


    “不過,有功則賞,有過則罰,治國如此,治家亦如是!”


    隻見他神色轉冷道:“族中前幾日族議,已經重新選出了新的族老,評議之人不論富庶與否,隻論威望和公正!”


    徐鶴點了點頭,雖說倉廩實而知禮節,但富裕不能等同於人品。


    你光是有錢,但心裏永遠裝著自己的小九九,這還怎麽商量家族事務。


    長此以往,徐家將貧者愈貧,富者愈富,兩極分化嚴重後,家族也就隨著分崩離析!


    “跟著你搬來城裏十勝街的徐崧,這次也被我安排進了族議之選!”


    徐崧就是甲長大伯的名諱,徐鶴知道,徐嵩這是為了自己才把甲長大伯安排了族老的位置。


    原本他想著讓徐鶴參加族議,但估計是現在想來,徐鶴年輕,確實在長幼尊卑的情況下,很難主張自己的意見,而且徐鶴有誌科舉,不可能在家族俗務上牽扯太多時間。


    於是徐嵩便將徐崧安排進了族議,估計是想讓老甲長作為徐鶴的代表出席每次族議。


    徐鶴感受到了他的良苦用心,知道這是徐嵩對自己的認可,也是對他在鹽場這件事上的表彰。


    說完了這件事,徐嵩道:“還有幾件事,今天我要叮囑你一番。”


    徐鶴連忙站起身道:“請大伯吩咐。”


    徐嵩道:“一是你要全力備考院試,這次鹽場之事已了,雖然咱們得罪了不少人,但起碼也沒撕破臉。”


    “提學道楊寅秋那肯定對咱們徐家有意見,也肯定會在院試裏搞些小動作惡心咱們。”


    “但既然沒撕破臉,他肯定也會下手有些分寸。”


    “之前說你這次不能參加院試,現如今時移世易,你準備了沒有?”


    徐鶴道:“大伯父放心,從栟茶回來後,小侄一直閉門讀書,未出家門半步!”


    徐嵩欣喜道:“你很聰明,又能用功,看來我是多操心了!”


    接著他又問道:“你今年十五,到了可以加冠的年紀,最近我找個吉日,寫信邀請你老師李知節來給你加冠如何?”


    徐鶴聞言一愣,這才想起原來自己已經到了加冠的年紀。


    古代凡是男子年齡在十五到二十歲之間,都可以行冠禮。


    男子一旦加冠,就說明你是個成年人了,開始承擔家中的事務。


    徐嵩歎了口氣道:“本來若是我身體好些,便親自給你加冠了,奈何……”


    徐鶴輕聲安慰道:“大伯,你一切以身體為重,不如待我考中生員之後,擇您身子大好雙喜臨門時,再由您再親自給我加冠不遲!”


    徐嵩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倒臥床上,雙眼看著帳頂,似乎有些悵然,或許是記起少年時自己行冠禮的場景,或許是想到時光荏苒,一晃幾十年過去,自己垂垂老矣,而眼前這個徐家後輩,正值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時光。


    他轉過頭來看向徐鶴,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溫言道:“到時候再說吧,倒是你,加冠之後便已成年,你母親有沒有替你相個媳婦?有的話說給我聽聽,大伯幫你參謀參謀,到時候叫你大伯母請人做媒?”


    說到自己的親事,徐鶴突然想到了豐筱竹臨走前,母親的感歎。


    接著,他又記起蘆葦蕩上那個女子持刀救了自己的那一瞬間。


    徐嵩笑道:“難道你自己有相中的女子了?”


    徐鶴臉紅了,跟聰明人說話好是好,就是對方腦子太好,自己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眼皮底下,完全沒了遮掩。


    不過豐家那女子……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徐鶴心中暗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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