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人兄這家夥雖然私生活上比較放蕩,但說到收心速度,那也是真的快。


    到了徐鶴家中除了第一日跟著徐鶴去謝斌家送了藥材後,便真的安心住下跟徐鶴相互砥礪學問,絲毫沒有鬆懈。


    徐鶴看到他就想起後世的一個同學。


    明明這家夥每天放學都會去路邊的遊戲廳裏玩到晚上七點才回家。


    但人家學習就是好,在班級裏上課認真聽講,下課除了上廁所還是在認真預習下節課的內容。


    絲毫不像普通人,玩上癮了就收不住,滿腦子都是鬼八神的影子。


    最後這家夥高考成績好得不像話,上了國內最頂級的大學,最後還出國拿著全額獎學金讀完了碩士和博士。


    估計當年那遊戲廳的老板都想不到,在他那陰暗逼仄的遊戲室內,那個一個幣玩幾個小時的少年會是這種學霸型的人物。


    徐鶴不得不感歎,有些人,天生就是讀書的料子,那個同學是,騷人兄亦是。


    不過轉念一想,連騷人兄這種讀書奇才鄉試都落榜了,看來這科舉真不是人考的東西,自己這種中人之姿的家夥,憑什麽不努力。


    就在徐鶴暗戳戳奮發圖強之際,一個意外之人打亂了他們閉門苦讀的平靜生活。


    一天上午,兩人正在院中作文,徐鶴跟謝良才約好了,每日早晚各作一篇文章,到了晚間,兩人相互交換點評。


    就在上午徐鶴所作之文題為《巧言令色足恭》,這題目出自《論語·公冶長》,原文是【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翻譯過來意思就是,【孔子說:“花言巧語,裝出好看的臉色,擺出逢迎的姿勢,低三下四的過分恭敬,左丘明認為這種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把怨恨裝在心裏,表麵上卻裝出友好的樣子,左丘明認為這種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


    題目是謝良才出的,徐鶴想了一會兒後,在紙上寫出破題【計媚人者之術,不一而足也。】


    徐鶴這麽破題,是結合現實說出聖人指出的問題,意思就是如今這個社會,細細數一下那些媚人之術,真是無法一一列舉。


    開篇結合曆史說現實,然後點出媚人之術很多,點題【巧言】、【令色】、【足恭】。


    接著徐鶴寫道【夫曰言、曰色、曰恭,人所必有也。而即以巧、令、足行之,合起工媚人乎】。


    這是八股段落中的承題,意思是言、色、恭,這是每個人都具有的。而一旦運用機詐、取悅的方式來裝飾話語,表現出過分的恭順,那是多麽擅長媚人之術啊!


    到這裏,徐鶴的點題才剛剛結束。


    之後便是開始闡發對聖人之言的觀點。


    徐鶴從言、色、恭三方麵舉例說明,為什麽君子要特立獨行,自高崖岸,內心高情雅致,對外不弄巧獻媚的原因。


    其一是【言】,徐鶴從三不朽的【立言】開始闡發,說一個人不能慎重說話,巧舌如簧,隨意顛倒是非,那是內心深處包藏禍心的表現,而才高八鬥、品行高潔之人,往往說出來的話也會遵循本心,心思通透而不逾矩。


    ……


    洋洋灑灑,徐鶴這篇文章寫了很多,寫完後,他回頭細細讀了一遍,改了些不通順的地方便滿意地將其放在桌上,準備休息一會兒。


    一旁的謝良才這功夫才寫到文章中段的第三股,再看到徐鶴已經活動手腕準備休息了,心中不由大為羨慕這小子才思敏捷,這些天來他注意到,徐鶴仿佛在八股文章特別有天賦,別人覺得枯燥無味的內容,他信手拈來,而且寫出來的文章還發人深省,簡直把他羨慕得不活了!


    就在謝良才心中吐槽之際,突然張三讓邁著小短腿,手中拿著一根徐鶴剛剛給他買的糖球,口中囫圇不清道:“徐大鍋,外麵有輪找乃!”


    分辨了半天徐鶴才知道這小家夥是說門外有人找他。


    他摸了摸張三讓的腦袋笑道:“你呀,我不是叫你先把今天教你的三字經背好再吃嗎?怎麽又跑去門外又吃又玩上了?”


    張三讓聞言,立馬捂著小嘴道:“我沒有,我沒吃!”


    說是沒吃,腮幫子卻鼓出山楂大小的輪廓,樣子可愛極了。


    徐鶴寵溺地用手指點了點他的小腦袋便起身看看誰來了,一邊走他一邊心道:“看來家裏要找個門子和使喚得下人了!”


    剛走到門口,他發現之前在揚州遇到的那個鹽商家公子張恒遠正笑眯眯地站在門口。


    見到徐鶴,他哈哈一笑道:“徐小友,我們又見麵了!”


    徐鶴趕緊邀請他進門。


    張恒遠一邊進了院子一邊對徐鶴道:“好嘛!我打聽了這麽久,空跑了幾趟才找到你這,真是累殺哥哥了!”


    原來這家夥早前托府衙的人查看浮票存根,了解了徐鶴在徐家村的住處,便坐著車找上門去。


    誰知到了地方一打聽,鄉人說徐家跟著大老爺徐鶴住進城裏去了。


    於是他又馬不停蹄趕到鳳凰墩求見。


    這時,看門的徐勇才告知他,徐鶴家在十勝街買了院子,已經搬走了。


    剛到院中,張恒遠突然看見謝良才也在院子裏,他頓時眼睛一亮,心中大喜。


    “德夫賢弟,你也在!”張恒遠心中暗想,那日文會,謝良才說他跟徐鶴兩家關係很近,看來並非虛言。


    謝良才最怕看到揚州的熟人,見到張恒遠他一時有些錯愕,但還是站起躬身一禮道:“恒遠兄,不知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張恒遠笑著坐下,先是沒有開口,發現桌上有徐鶴作的文章,於是饒有興趣地拿起讀了起來。


    他是舉人,本來學問也好,讀了會徐鶴的文章後讚不絕口道:“故性情正而操守嚴者,往往以色重於人。……”


    這一段是徐鶴文章中的第三股,是針對【令色】二字闡發。


    大概意思是一個德行高尚的人,往往說話和悅、柔順,並不需要通過抬高音量,附帶誇張的表情來裝飾自己。


    道理很簡單,但徐鶴的文章貴在思路清晰。


    針對【言】、【色】、【恭】三字層層批判,最後說出文章主題,指出聖人的教導,如今之人該如何改變。


    全文發人深省,幾乎沒有駢文對仗,但如果說徐鶴之前的文章華麗絢彩,像一朵鮮花,讓人見之難忘。


    那經過這段時間他對宋文的閱讀、理解,做出來的文章就像茶樹,看起來平平無奇,但茶葉咀嚼起來,滿齒留香。


    張恒遠感歎道:“短短幾日不見,徐案首的文章又精進了,這讓我這舉人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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