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應八,到了徐鶴去縣衙聽師伯講課的日子。


    當他來到後堂,卻發現原本無人打擾的謝鯤住處,竟然站著兩個人。


    其中之一自然是他的老師李知節,另一人則是胖胖的胡縣丞。


    胡縣丞名叫胡廷祿,字原學,見到徐鶴來了,三人中隻有他一人站起笑道:“徐公子,來找北溟先生?”


    徐鶴笑著跟對方拱拱手,然後一個團揖拜見兩位大腿。


    大腿李縣令擺了擺手:“不用行此大禮,我在你師伯處商量件事,馬上就走。”


    徐鶴聽完,站到一旁靜候。


    這時謝鯤道:“深更半夜,書院裏一十二人被殺,連開門的童子都被賊人一刀捅死,究竟是什麽人如此狠毒?”


    李縣令歎了口氣:“本官真是流年不利,剛剛上任沒多久,賊匪攻城,好不容易這幫匪類遁走,立馬又出了這麽大的命案!”


    徐鶴在旁聽到兩人談話,心裏一驚,書院?哪個書院?難道是昨日……


    果然,這時胡縣丞道:“怪就怪在,整個書院一共一十三人,死了十二個,剩下一個名叫蘇搖光的名妓卻沒了蹤影!”


    李知節聞言皺眉道:“快班去查,說書院裏被翻得亂七八糟,但卻不像為財而來。”


    謝鯤“咦”了一聲:“從何而知?”


    “先生,這快班都是慣會查案的,今早鄰居報官後,他們就去那書院查看,雖然書院裏有被翻動的痕跡,似乎也少了不少值錢的東西,但對方卻並沒有將院內眾人戴著的金銀首飾搜刮幹淨!”


    “如果為求財而來,無聲無息間殺了這麽多人,肯定會將死人身上值錢的東西順便帶走的!”


    胡縣丞代李縣令做出了以上解釋。


    突然,徐鶴走了出來對三人道:“老師口中的書院是不是本縣城北歌舞巷中的勾欄?”


    三人聞言頓時目光射向徐鶴,尤其是李縣令,對徐鶴露出失望不喜之色,但他還是強忍著對胡縣丞道:“胡縣丞,你先下去吧!”


    胡縣丞連忙應是,轉頭麵向徐鶴之時,朝他擠了擠眼睛,似乎在說,原來你小小年紀也是同道中人。


    我呸,我怎麽可能是同【道】中人,誰想跟你同【道】,老胡真是沒下限的臭流氓,以後不跟他玩了!


    等胡縣丞走後,李縣令冷聲大喝:“跪下!”


    臥槽,原來大腿爸爸讓胡縣丞走,是為了收拾我,又為了照顧我的麵子……大腿爸爸用心良苦,有點小感動!


    就在徐鶴猶豫著要不要跪下時,謝鯤攔住李知節道:“少年人偶爾去煙花之地,隻要不甚頻繁,也不用太苛責了!”


    ……


    喂喂喂,大佬,你有證據嗎?本來沒啥事,被你這麽一說,我老嫖客了!


    果然李縣令更加生氣了:“徐鶴,我聽聞你幼年家貧,又略有薄才,這才提攜與你,沒想到府試在即,你竟然流連勾欄,不思進取,我真是看錯你了!”


    不是,大佬你這話說得有歧義啊,正經人應該教育弟子永遠別去那些醃臢地方,你倒好,要不是我年幼家貧,要不是我府試在即,我就可以去勾欄聽曲咯?牛皮!


    不知道自己的話被徐鶴斷章取義的李縣令氣哼哼地等著徐鶴解釋。


    徐鶴此時開口了:“老師,昨日我確實去了書院,但去之前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哼!”李縣令傲嬌轉頭,我不聽不聽不聽。


    謝鯤見老友這樣,無奈幫忙問道:“你跟誰去的?怎麽不在家裏準備府試,出門作甚?”


    徐鶴隻能解釋道:“我是跟德夫兄,哦,就是謝良才謝兄去那見一個人!”


    此話一出,小傲嬌轉過頭來,臉上換成凝重之色。


    “拜托,你是川劇變臉嗎?”徐鶴腹誹一句,然後道:“是兩淮鹽運禦史孔一元邀請德夫兄去書院一晤!”


    “什麽?”


    “你說什麽?”


    兩位大腿大驚失色。


    李知節沉著臉道:“到底怎麽回事,你一一細說!”


    於是徐鶴將謝良才拉著他去書院,在談話中自己幫謝良才擋拆的事情一一說了。


    說完後,對麵兩人相視一眼,然後便是沉默。


    良久後,謝鯤道:“對了,上次我忘了問你,謝良才跟你到底什麽關係?為何你們兩人如此親近?”


    沒轍,徐鶴隻能又從謝夫子回來那日講起,一直說到謝良才跟著自己去東安集。


    謝鯤感歎道:


    “月黑見漁燈,


    孤光一點螢。


    微微風簇浪,


    散作滿河星。果然好詩啊!難怪謝良才這個寺卿公子也折節下交與你!”


    李知節白了一眼好友,那意思仿佛在說:“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閑心吟風頌月!真是夠夠的!”


    於是,他冷著臉道:“昨日你們散了之後,情形如何?”


    徐鶴道:“隻談了沒一會兒,我和德夫兄就將孔禦史送出了書院,出門後,孔禦史上了一頂轎子走了,我和德夫兄也各自回家去了!”


    謝鯤則追問道:“你再仔細回憶回憶,孔一元跟謝良才談論批驗所之事時,除了你,還有沒有第四個人在場?”


    “沒有!”


    “那有沒有人可以偷聽?”


    徐鶴想了想昨日花廳的布局:“應該沒有!”


    謝鯤聞言沉吟道:“這事兒有些蹊蹺!對方應該是衝著那個女史去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已經有人知道了你們約在那裏談事兒,可能是因為想知道談話內容,所以將那女史擄走!”


    徐鶴點了點頭,師伯說得沒錯,基本可以確定是什麽環節出了問題,對方是衝著孔一元去的。


    那結果已經昭然若揭,擄走蘇搖光之人,肯定是周知府或者那胖子運判葛有禮其中之一。


    顯然,在場的另外兩人也想通了這一層,謝鯤道:“對方下手這麽狠辣,小鶴你要注意安全,最好也要將這事兒提醒謝良才一番。”


    “那孔禦史那邊呢?”李知節問謝鯤。


    謝鯤搖了搖頭:“這件事,十分敏感,我們兩人的身份都不適合摻和進去,我們就別插手了,對方聽說書院出事,肯定也會想到這一層。”


    “為今之計,我們就是以不變應萬變,隻有小鶴你,切記,最近一定要小心,如果那女史不知道談話內容,對方肯定想方設法把你或者謝良才抓住拷問。”


    “謝良才畢竟是寺卿公子,擄走他,就是跟謝道之開戰,所以最危險的人還是你!懂嗎?”


    徐鶴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兩位大腿爸爸,你們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就把自己拴在徐府,絕不出門,我就不信了,對方會進徐府抓人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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