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三人收取白糖,共得一斤二兩。


    約莫三分之一的折損,這在徐鶴看來尚能接受,可這些在老甲長父子眼中可是了不得的事兒。


    這麽多白糖,漫說吃了,徐鵬就算見也沒見過。


    “小鶴,這真是白糖嗎?”此時的徐鵬如墜夢中,還是不敢相信。


    “簡釀酒,枕為囊,更餘風味勝糖霜,鵬哥,如假包換!你嚐嚐!”徐鶴心情大好,哈哈笑道。


    徐鵬小心翼翼捏起一點如沙似雪的白糖放入口中,一瞬間,甜味給身心帶來的快樂瞬間讓這個很少吃甜的家夥升華了。


    “這就是白糖的味道……”徐鵬這昂藏漢子眼眶都紅了。


    試驗成功,三人也顧不得疲憊,一直忙到半夜才將剩下的紅糖全都製成白糖。


    看著盆中約莫五斤多的量,三個眼睛亮晶晶的家夥全都興奮得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後徐鶴這才找出一個竹筒來,往裏裝了約莫一斤的白糖留著自用,剩下的全都交給老甲長父子。


    老甲長這時才醒過神來,連連擺手道:“不不不,小鶴,這東西,太,太貴重了。還是你自己去……”


    徐鶴笑道:“大伯,咱們都是一家人,製作時我都沒有避你父子,還會害怕你拿了白糖一去不返嗎?”


    老甲長聞言更緊張了:“啊呀,老漢把這茬給忘了,鶴哥兒,你放心,這件事我們父子就爛在肚子裏,誰要是用你這法子牟利,斷子絕孫。”


    不管什麽時代,人們對傳家的手藝十分看重,向來不示外人,老甲長害怕徐鶴多想,這才發下重誓!


    徐鵬在一旁也趕緊跟著老爹發下毒誓。


    徐鶴歎了口氣,拉著父子倆在灶台邊坐下:“大伯,鵬哥,咱們都是親戚,又是鄰居,兩家向來交往甚厚,我父親死後,多虧你們照拂我家!”


    “小小技藝,我本就沒準備瞞著您!”


    “可是!”徐甲長滿臉為難,“我們也沒做什麽啊!”


    徐鶴搖了搖頭懇切說道:“至今我家還欠您那三錢銀子,我雖然讀書,但也知道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您能周濟我們母子,屬實不易了,徐鶴銘記於心!”


    “再說了!”他繼續道:“我一個讀書人,經商多有不便,正好見鵬哥農閑時無事,所以想兩家合作,一起把這生意給做了!”


    言已及此,老甲長感動得連連歎氣:“這,這,這……”


    倒是徐鵬想得開:“小鶴,既然如此,事情我們來做,你安心讀書就是,到時候給我們父子一點腿腳錢即可!”


    徐鶴搖了搖頭:“不,我們五五分賬!”


    “什麽?這可不行,不行不行!”老甲長和徐鵬父子兩連連擺手。


    雖然父子倆不肯答應,但徐鶴還是堅持,終於,兩人答應下來,並且商量著先在海陵縣裏,將這些白糖分開賣了,然後再用發賣的錢購回紅糖、木炭,到時候大批量生產。


    到時候小小海陵肯定吃不下那麽多白糖,好在海陵周圍的揚州、金陵、南通州、高郵州都是富商雲集的富庶之地,銷路是不愁的,到時候就得辛苦老甲長父子了。


    這也是徐鶴將兩父子拉進這個生意的原因,自己讀書習文,哪有時間操持這些瑣事?


    沒有個實誠貼心的人,生意再好也沒辦法展開。


    等送走老甲長父子,推門而出,月上柳梢頭。


    徐鶴此時才突然想到明日還要縣試。


    連忙囫圇吃了幾口,便睡下休息了。


    第二天,徐鶴與儲淵早早就來到縣衙。


    麵複比較隨意,李縣令就安排在縣衙後堂。


    這次考試,考的不是名次,隻是看有沒有濫竽充數之人,大多數時候縣令都不會改動之前三輪考試結果。


    縣衙後堂,雖然有為官不修衙的傳統,院落房屋很是破敗,但一方小院倒是占地頗廣。


    假山奇石,一汪碧水,煞是可愛。


    就在徐鶴與一眾考生站在廊簷下欣賞知縣私人花園時,突然李縣令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眾人見他麵色不虞,心中全都咯噔一下。


    李縣令先是環顧四周一圈,然後目光落在徐鶴身上。


    他朝徐鶴招了招手。


    徐鶴不知出了什麽事,連忙上前躬身道:“老師!”


    李縣令點了點頭交代道:“一會兒考完先別走,去二堂,我有事問你!”


    聽說李縣令單獨召徐鶴問話,周圍一幹人等全都朝他投來羨慕的目光。


    徐鶴連忙躬身回道:“是!”


    李縣令點了點頭,又轉身看向眾考生:“今天麵複,爾等用……嗯!用【春江水暖鴨先知】為題試做一首詩來!”


    麵複作詩也是常例,眾人並不奇怪,一時間全都地頭苦思。


    徐鶴想了半天,並沒有什麽好句子,縣試麵複,被預定案首的他,如果一會兒做不出詩來,落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麵子,縣令那裏也不好看!


    想到這,他有點著急。


    就在這時,突然他轉頭看向花園假山下的水池,心中忽有所感。


    李縣令一直在觀察著自己縣試親自點中的案首。


    剛開始時,徐鶴眉頭微蹙,他心中也跟著一緊,這關鍵時候,要是做不出詩來,或者詩作得不好,他的麵子往哪擱去?


    但下一秒,徐鶴臉上露出興奮之色,李縣令也跟著高興起來。


    “就算我親兒子,我都沒這麽擔心過!”


    就在這時,徐鶴躬身行禮道:“老師,我詩已得,請試吟之!”


    周圍人全都抬頭一臉驚訝地看向徐鶴。


    這短短一會兒,詩就做出來了?


    李縣令點了點頭,示意徐鶴開始。


    “試做蘇軾、慧崇《春江曉景》詩,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鴨頭新水暖,暖處鴨先知,


    江上尋春日,欄前放垛時。


    萍茵浮動早,花信較量遲,


    綠香波心蘸,晴隨舵尾戲。


    攜雛眠浩蕩,側翅曬囄揓(音:離師,小水禽身上的絨毛)。


    隔浦蘆抽筍,橫橋柳空絲。


    薰爐分篤耨,畫箔展琉璃。


    倘具能巧言,雞窗共爾期。”


    一首詩誦完,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徐鶴作的詩到底如何。


    這裏麵每個字都聽清了,但好像每個字都沒搞懂。


    隻有李縣令笑容中帶著一絲讚許,連連點頭。


    就在這時,突然從後堂傳出一個聲音來,大聲道:“好詩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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