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鶴等人來到樓下之時,隻見幾個穿著短衣,敞懷恣意的閑漢正一臉不懷好意地看向他們。


    錢裕漲紅著臉,指著他們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錢啟東派來的,我爹好心教他手藝,他竟然恩將仇報,想把我們家酒樓擠垮!”


    天近晌午,前來用餐的食客不少,聽到這話全都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那幾個閑漢見錢裕如此憤怒,反而嬉皮笑臉道:“那也是你爹蠢,哪有把自己吃飯的玩意兒傾囊相授於別人的?這年頭,就算是親生兒子都要防著,更何況啟東大哥就是個本家侄兒!”


    “對對對。”其中一個閑漢上下打量著錢家父子笑道:“這父子如此蠢物,啟東大哥也是教教你們做人,省得以後見到誰都掏心掏肺!哈哈哈哈!”


    錢繼祖聞言麵若寒霜,整個人身體都在顫抖,嘴唇也漸漸發白。


    可對麵閑漢依然不放過他,隻聽一人道:“咱們來時,啟東大哥交代了,隻要後日惠賓樓關門歇業一天,就放你們父子將來在海陵縣繼續做生意,不然,嗬嗬!”


    錢繼祖聽到這立馬大驚失色:“大後天,大後天絕不可能!”


    幾個閑漢聞言也不廢話,其中一個直接癱坐下來道:“錢家父子謀財害命啦,我在他家吃飯,飯裏麵有耗子藥,快點送我去醫館,不不不,先報官,對,報官!”


    周圍客人們見狀知道今天事情難以善罷甘休,他們害怕一會兒殃及池魚,於是紛紛結賬走了。


    錢裕看到這一幕,是既驚又怒:“你們,你們別走,求你們留下來給我們父子做個見證!”


    可麵對那幾個閑漢凶狠的目光,食客們眼神躲閃,全都繞著他們逃也似的離開了。


    錢繼祖見到這一幕眼睛都紅了:“蒼天啊,我錢繼祖本分經營、待人和善,本家侄兒卻恩將仇報,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啊?”


    見老父歇斯底裏,錢裕為人子女,再也忍不住了,他抓起一旁的凳子就要往地上賴著的閑漢頭上招呼。


    徐鶴看到這裏,一把將小胖子攔住:“錢裕,你冷靜點!”


    周圍同窗們此時也反應了過來,紛紛上前抱住錢裕。


    這幫閑漢的目的很簡單,他們爛命一條,就是為了將事情鬧大,雖然不知道三日後是什麽日子,對方為什麽要讓惠賓樓關店。


    但顯然如果今天錢裕砸了閑漢,那這惠賓樓都不用過三天,今天衙門裏就會來人把店封了。


    幾個閑漢本來見錢裕上套,眼中隱現興奮。


    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衝動的錢裕竟然被一個年輕人攔下了。


    為首的閑漢大怒:“你們特麽從哪個耗子洞裏鑽出來的?這是我們跟錢家的事兒,不要惹上麻煩就特麽趕緊滾蛋!”


    這時同窗中的儲淵指著徐鶴道:“這是本科縣試,縣令大人親自點中的案首,你們敢動我們一個試試,明日他就去縣衙一趟,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案首!”


    “剛來的那個縣令點中的案首?”


    幾個閑漢頓時麵麵相覷。


    其中有個人小聲在為首之人耳邊道:“大哥,昨日確實是縣試之日!”


    那大哥啐了一口罵道:“我特麽難道不知道?還要你告訴我?”


    隻見他看著徐鶴道:“小子,今日之事與你無關,你現在離開,我們兄弟既往不咎,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如果你真不懂事兒,就休怪我等……”


    徐鶴沒等他說完便冷冷哼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聚眾滋事,訛詐商戶,等我去縣衙跟老師好好分說今日之事,我看你們還怎麽囂張!”


    徐鶴現在也沒了法子,隻能扯起李縣令的大旗,想著能不能蒙混過關。


    果然,這幫人聽說他真能見到縣令,頓時你看我,我看你的猶豫了起來。


    但沒一會兒,其中為首之人便冷冷笑道:“我們破爛命格,成日裏在街上耍慣了的,這點破事去了縣衙也不過是關上兩天,倒是你個讀書人……”


    說到這,他看向徐鶴:“剛剛被縣令大人點為案首,連個秀才都不是,便在縣裏包訟,你覺得縣令大人會不會對你很失望?”


    此言一出,剛剛還揚眉吐氣的社學眾人全都心驚肉跳起來。


    所謂的包訟,其實就是包寫狀紙,代人訴訟的意思。


    就像《九品芝麻官》裏的方唐鏡,扮演的就是這種角色。


    大魏朝的讀書人中了秀才之後,因為有了見官不跪的體麵,縣裏也會給予其讀書人基本的尊重,所以很多秀才喜歡幫人打官司賺錢,這種現象就叫包訟。


    這些年,包訟愈演愈烈,朝廷三番五次下旨禁止,嚴重的,地方官會上報提學道斥奪包訟者的功名。


    徐鶴雖然不是秀才、舉人,不怕被罷斥功名,但很顯然,如果給李縣令造成包訟鄉裏、攪擾縣衙、不安分守己讀書的印象,這對徐鶴的前途是有很大影響的。


    “唉,說到底還是人微言輕!”徐鶴心中微微一歎。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突然門外喧鬧了起來。


    片刻後,一群勁裝大漢從門外擠了進來,為首之人看著賴在地上的閑漢皺了皺眉便轉身出去了。


    隻見他來到一輛馬車車廂窗戶前抱拳垂首道:“少爺,這惠賓樓有人鬧事!”


    那窗戶甚至沒有掀簾便從裏麵傳來一個聲音:“養你們是幹嘛吃的?”


    大漢聞言將頭垂得更低:“是!”


    說完便轉身又回到樓內。


    隻見他剛剛進樓,渾沒了馬車之前的小心翼翼,他眼中寒芒一閃便吩咐同行勁裝漢子們道:“將鬧事之人全都給我趕出去,有膽敢反抗之人,打斷手腳扔出去。”


    此言一出,社學眾人,包括錢繼祖和酒樓的小二全都閃到一邊,原本擁擠的大廳中央,頓時隻剩下幾個閑漢。


    那些個閑漢見狀全都傻眼了。


    為首之人還想套近乎:“這位兄弟……”


    “滾!”勁裝大漢甚至懶得看這幫閑漢一眼。


    閑漢們欺負普通百姓還行,但這幫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為首之人還想放兩句狠話撐撐場麵,但話到喉嚨口,卻跟堵住似的,終於,他再也受不了勁裝漢子們的壓力帶上人溜了。


    將這幫人趕走,為首大漢轉頭看向店內眾人:“誰是掌櫃?”


    錢繼祖連忙上前拱手謝道:“這位好漢,謝好漢幫小店解圍!”


    大漢壓根沒接茬:“整治一桌好席麵送到最好的包廂,昨日裏有人來定了的!”


    錢繼祖眼睛一亮道:“是顧大家到了?快請快請,三樓雅間早就備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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