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偉,你怎麽在這兒?”古川縣縣委書記肖誌良的司機賀建停好車後,看到陸一偉和顧桐佇立在一側,好奇地走了過來。


    陸一偉和賀建有過一麵之緣。上次盡管是第一次見麵,賀建就大膽地提出讓陸一偉幫著妹妹賀敏調整下工作,陸一偉答應了,可這段時間在搞遴選副縣長,這事一直沒有實施。


    雖是司機,但人家是縣委書記的司機,其地位遠比一般常委高,求著辦事的人排著隊多了去了。私底下人們都悄悄叫“二把手”。


    古川縣如此,南陽縣張誌遠的司機卻沒有如此待遇。因張誌遠平時“家教”嚴厲,司機郭凱很少替他人辦事,久而久之,郭凱好像就是司機,僅此而已。


    賀建不同了,不僅在古川縣插手工程項目,還越俎代庖幹涉人事大權,權力大得驚人。有了這番風氣,完全是領導的放肆縱容。可以說,在古川縣,沒有賀建辦不成的事。


    陸一偉不了解賀建的情況,但這個時候了,眉毛胡子一把抓,上前一步道:“是賀建兄弟啊,我們又見麵了。”


    不等賀建提及,陸一偉主動解釋起來:“兄弟,你妹妹的事目前已經在操作中,我想把她調到組織部,你的意下如何?”


    賀建上次本是隨後一說,也不指望陸一偉能辦成。但陸一偉的態度讓他吃驚不少,點頭道:“好事啊,那就有勞陸部長了。”


    賀建如此大的能耐,完全可以把她妹妹調到古川縣,可賀敏剛剛考上,實習期內不能調動,這是明文規定。他不想因為私事,給老大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何況在南陽縣也挺不錯,比古川縣有發展潛力。


    陸一偉道:“那好,那我就如此操作了。你放心,年前我一定辦成。”這事還沒影,陸一偉先誇下了海口。


    “好好好,事情辦成了,我一定請陸部長吃飯。”賀建擺著一副領導架子,對陸一偉的態度十分滿意。


    聊完此話題,賀建疑惑地道:“陸部長,你這是?”


    陸一偉無奈地搖搖頭道:“賀老弟,實不相瞞,昨晚的事我那小舅子也參與其中,我這不是著急嘛。”


    “你小舅子?哪個?”賀建熱情地道。


    “夏錦鵬。”


    “哦。”賀建黑白兩道都混得開,但這個名字很陌生,爽快地道:“說吧,需要弟弟做什麽?”


    賀建如此豪爽,陸一偉也不客氣了,道:“這事我已經和白部長打過招呼了,此時正在上麵交談。目前我急切想知道我那小舅子情況怎麽樣,你能不能幫忙安排見一麵?”


    “這個嘛……”賀建摸著下巴瞟了眼公安局大樓,回頭道:“這樣吧,我待會去看守所了解下情況,如果條件允許,我來安排,怎麽樣?”


    “那太謝謝賀老弟了。”說著,緊緊地握著賀建的手不肯放開。


    陸一偉從來不願意這樣低三下四求人,可今天他做了,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人。


    賀建走後,陸一偉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顧桐道:“顧桐,我不管你想什麽辦法,能取多少就去取多少,越多越好,快去!”


    顧桐一溜煙駛出了公安局大門,陸一偉則煩躁不安地踱來踱去,凍得耳朵發麻,麵部肌肉僵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白玉新還沒有從樓裏出來,陸一偉焦急萬分。要是夏錦鵬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麽和夏瑾和交代啊。這時,白玉新來電話了,直截了當道:“你上來!”


    陸一偉小跑上了樓,白玉新站在樓道裏等候。他隨便推開一間辦公室,見裏麵沒人,將陸一偉叫了進去,把門反鎖,拿著審訊筆錄道:“一偉,剛才永昌和肖書記匯報工作了,大致情況我都了解了。昨晚,一夥年輕人在ktv過生日,可能吵鬧聲音太大,吵到了其他房間的客人,發生了口角,隨即演變成群毆。兩夥人都喝了酒,鬥毆持續升級,最終導致一人當場死亡,三人重傷。剛才醫院傳來消息,那三個人都脫離了生命危險,這樣的話,性質發生極大的扭轉。但是,畢竟死了人,必須有人承擔刑事責任。”


    “通過審訊筆錄看,由於昨晚都喝了酒,加上混戰,都不承認是誰拿著酒瓶子刺死對方的,這正是本案的焦點所在。查明還好說,可以區分主犯和從犯。現在就是怕查不出是誰刺的,如果這樣的話,參加打架鬥毆的全部是主犯,你要有個心裏準備。”


    陸一偉盡管有心裏準備,還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道:“那結果會怎麽樣?”


    白玉新冷靜地道:“一死三傷,涉嫌過失殺人罪或過失傷害罪,我們一起辦過案,這個結果意味著什麽,你比我更清楚!”


    陸一偉一個踉蹌,差點倒地。如果真如此定性,判刑是絕對逃脫不了了。還有一點,夏錦鵬的飯碗也保不住了。這對夏家人來說是多麽大的打擊。


    陸一偉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道:“白部長,難道就沒有補救的措施了嗎?”


    白玉新搖了搖頭道:“我看懸!就在我來之前,市委秦書記已經做出明確指示,要求一查到底,嚴肅處置。如此態度亮出來,就是肖書記也不敢包庇縱容。目前,我們隻求查明事實真相,將來移交到法院時,我們再想辦法。”


    “那取保候審呢?”陸一偉急切地道:“白部長,您不知道,他父親前年剛去世,家裏就一個多病的母親,如果知道了,我怕她身體吃不消啊。”


    白玉新道:“一偉,你是懂法律之人,取保候審的條件想必比我清楚,這個節骨眼上,沒人敢高抬貴手。我們現在祈禱,市裏能把這事摁下來。如果捅到省裏,那誰都救不了他。”


    白玉新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陸一偉不能強求什麽。木訥地道:“謝謝白部長了,我再想想辦法。”


    白玉新見陸一偉如此,安慰道:“你也別太著急上火,這件事我會持續關注的。市局李振堂局長原來是侯永誌書記的部下,隨後我去見見他,看看他有什麽法子,好吧?”


    “那我現在做什麽?”陸一偉完全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白玉新丟下一個字,開門閃出了房間。


    陸一偉不知道如何下了樓的,顧桐站在樓底下焦急等待著。見到陸一偉後,上前道:“陸部長,我跑了好幾家銀行,還找人托了關係,勉強取了一百萬,你看夠不?不夠我再去市裏跑一趟。”


    陸一偉搖搖頭道:“夠了,麻煩你了。”說著,把車鑰匙遞給顧桐道:“你給我放到車上吧。”錢到位了,可問題是給誰送,陸一偉第一次感受到求靠無門的絕境。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依然等不出什麽結果。無奈,陸一偉先回到夏家。看到夏母依然在以淚洗麵,陷入深深自責。


    夏瑾和把陸一偉拉到一邊詢問情況,陸一偉將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本以為夏瑾和抓狂,可她沒有,反而很冷靜地道:“這是最好的結果嗎?”


    陸一偉道:“案件沒查明前一切都是妄談,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等待。”


    “一偉,我相信你!”夏瑾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讓陸一偉倍感壓力。


    陸一偉道:“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媽,剩下的我來處理。切記,不要再托任何關係,你能夠著的關係,我都在想辦法爭取。如果托關係不當,說不定會起反作用,聽明白了嗎?”


    夏瑾和點了點頭。這次,她把弟弟的希望全部押到了陸一偉身上。


    等待是異常煎熬的。夏瑾和安頓母親躺下後,出了院子與陸一偉坐在一起,道:“一偉,假如我弟弟真的判刑,我們該怎麽辦?該怎麽和我母親交代?”


    陸一偉抽了口煙道:“瞞終究不是辦法,畢竟這麽大的事,還不如坦然麵對。我想過了,既然錦鵬逃脫不了刑責,我會盡最大努力,請最好的律師為其辯護,如果能判個緩刑,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嗯。”夏瑾和不去埋怨任何人,道:“一偉,不管結局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和我共同麵對,不要離開我好嗎?”


    “傻丫頭,我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你呢,放心,我陸一偉不是那種人。”


    “謝謝!”夏瑾和將頭靠在陸一偉肩膀上,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這時,衣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陸一偉掏出來看到是個陌生的電話,有些煩躁,接了起來。


    “一偉,我是賀建,你現在趕緊到看守所,我在大門口等你,要快!”賀建語氣急促地催促道。


    陸一偉沒指望賀建能為自己辦事,沒想到他這麽講義氣。陸一偉不敢怠慢,起身道:“好,我馬上趕過去!”


    掛掉電話,陸一偉眉頭稍微舒展了些,總算看到點希望了。有些事,作為領導的不宜出麵大開綠燈,但作為自由人賀建可以靈活掌握,這正是他的優勢所在。


    到了看守所,賀建隨手一揮,拉著陸一偉來到看守所後門,四周查看下沒人,快速閃了進去。匆忙進了一間帶有鐵柵欄的房間後,賀建小聲道:“一偉,你知道這件事的性質,我提著腦袋和這裏的所長打了招呼,軟磨硬泡爭取了五分鍾的時間,你一定要抓緊。記住,不該說的話別說,不該問的別問,一旦出了事,你我都逃不了責任。好了,我不耽誤時間了,我馬上把人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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