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的孩子盡管未滿周歲,但還是被嚇著了,他哭起來沒完沒了,聲音更是出奇的響亮,他的爸爸本來已經是追著那兩個人跑出去了,但聽到他的哭聲還是停了下來——不管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還是經受了多大了疲憊,等自己的孩子一嗓子哭聲,他就像是沒有了氣兒一樣驟然停下來。


    虹的丈夫是有名字的,他叫寧引生,是一個個頭不大但很是能幹的男人,他憑借自己堅忍不拔的努力硬是在異鄉養活了一家子人。但在外麵幹活的過程中總是受到各種的欺淩,這次被兩個人直接尾隨到家裏,這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隻能拿刀奮起追趕,後又在孩子的嘀哭聲中停下來。


    寧引生不再追趕那兩個人,他轉身走進了屋子和家人團聚,但卻有其他的人出現在他的屋子前。出現在他屋子前麵的,為首的一個雙臂留著紋身、頭上留著小辮子,旁邊的一個倒是留著光頭,隻是手中卻多了一把白晃晃的刀子,他用刀子不停地碰撞著自己的手掌,拍打出“砰砰”的擊打聲來,似乎是在壯大著聲勢,而在他身後還跟著另外兩個極具“個性”的人。


    那兩個人一個留著綠色的頭發,一個留著紅色的發型,留著紅色發型的是個女的,她脖子上還帶著一串棗核般大小的白色珠子。說是戴著珠子,還不如說是被這串珠子勒住了脖子。他的脖子因為太過於粗大,看起來似乎是在撐著那串珠子似的。


    剛才尾隨著寧引生的兩個人,正是留著紅色頭發的女人和那個頭頂戴著綠發的男子。他們本來是被寧引生趕走了,現在卻回來了,而且是在另外的兩個人的帶領下重新出現在這個地方。


    本來已經折返屋子的寧引生又重新出來了,他的妻子在後麵緊緊地抱著孩子,神色恐慌地看著眼前那四個人。


    “我已經說過了,這個地方是俺自己建造的,而且俺已經把錢交過了,你們為什麽還要為難俺?”寧引生說話極具方言特色,他說的“俺”就是我的意思。因為之前他和妻子在這裏搭建了這個地方,對方已經三番五次地受過各種費用了,現在還又來問他討要,他不想再給了,也是給不起了。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這個是我黑老八的地盤!這裏是我說了算!”為首的紋身男喊了起來,聲音囂張至極。


    寧引生和妻子盡管已經是氣憤至極,但他們隻能忍氣吞聲地和對方講理:“這裏本來就是房子,隻不過太舊而倒掉了,我們和這裏的村長已經商量過了,各種手續都是齊全的……”


    “我再說一句:這裏我說了算!”黑老八吼了起來,“兄弟們,給我把這裏拆了!我不信還製不了你了。”他的命令一起,身後的三個人立馬就四處尋找起家具來,那個紅頭發女子則徑直想衝進寧引生的那個屋子裏,雙發發生了拳腳打鬥。


    而那個光頭則轉身對著身後的房間,用手中的長刀一陣猛砍,邊砍還用腳猛踹,綠頭發男子則幫助自己的搭檔,想生硬地闖進寧引生和虹所呆的屋子裏。紋身男則幸災樂禍地站立在一旁,看著自己領導的這幾個人幹著破壞的事情。


    虹懷中的孩子哭鬧的更加厲害了,遠處有幾個人被吸引了過來,他們駐足觀望這會兒,但都隻是遠遠地望著,並沒有人走上來。他們完全被黑老八等人的舉動嚇壞了,也都知道眼前的這幾個人的厲害,因此都沒有誰原因上來幫忙。


    但令人驚訝的是,有一個渾身破爛的流浪漢卻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站立在大家麵前的時候,眾人幾乎都能從衣服上的破爛窟窿裏看到那已經被汙垢爬滿了的肉體。


    那是一個飽受饑餓和寒冷的肉體,在日日夜夜風雨的衝涮中早已沒有了任何的血色,隻是像被曬幹了的臘肉在眾人眼前搖晃。而令人意外的是,這樣的臘肉之軀竟然徑直的向黑老八等人靠近過去,是那眾多人圍觀中唯一一個敢於靠近過去的人。


    對於他的到來,黑老八等人並沒有在意,他們隻對眼前的目標發起攻擊,不相信背後還有人會站出來和他們做對。寧引生已經被揪了出來,虹卻抱著孩子蜷縮在屋子裏,和對方抗衡起來——對方怎麽拉她,她都不肯離開這個屋子。


    那個流浪漢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磚頭,從身後慢慢地向黑老八靠近,他身後的眾人都目瞪口呆忘記了出聲,而黑老八則忘我地看著眼前的“戰鬥”,完全忘了後麵還有人突襲……於是,那個磚頭猛地拍了下去。


    “啊——”黑老八慘叫一聲,他抱頭蹲在地上,血液從手指縫不停地往外湧動,光頭和綠、紅兩個人都被這聲慘叫驚呆了,他們紛紛返回來查看黑老八的傷勢。


    “還看什麽看?給我打,給我狠狠的打!”黑老八強忍著疼痛命令著。他三個手下把流浪漢團團圍住,開始一陣拳打腳踢,打得對方沒有了還手之力,隻能抱頭在地上滾來滾去,身上也早已被拳腳和那刀片劃破了傷口,本來就破爛的衣服,現在又多了那些血紅的血液。


    “砰!”一聲響起,光頭剛才拚命砍的那個房子飛出來一扇門板,那是一扇用鋁合金做成的門板,本來是緊密銜接在板房上的,但被一記飛腳重踹之下,就飛了出來。


    踹出飛腳的是墩子。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墩子都在房間裏眼睜睜地看著,老黑和匡楚也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本來是不想暴露的,但對於前來的這幾個地痞流氓,他們已經是忍無可忍了。


    老黑本來是想率先出來的,但被墩子攔住了,墩子想再等等後麵的情況,他想這些人隻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別人,還不至於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他本來是想再等等的,但他還是忍不住了……


    墩子從屋子裏出來後,就拎著一個鋼管,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對眼前那些凶惡的人一陣狂揍!是瘋狂的打!


    墩子的塊頭大,力氣也本來就大,再加上猛地從房間裏衝出來,這可讓眾人都傻了眼,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一陣暴打!


    黑老八本來已經受傷了,再看到墩子的陣勢,嚇得屁股尿流的逃走,而圍著流浪漢的那三個人在做最後反擊,雖然他們人數上有壓倒性,但還是經不住墩子手中的鋼棍的狂抽!再怎麽結實的身板,也經不住鋼鐵的撞擊!


    那三個人開始抱頭鼠竄了,圍在後麵看熱鬧的人,連忙躲避著為他們讓著道路……


    蹲在趕走了那些地痞流氓,再次回到院子裏的時候,圍繞在這裏的人更多了,他們這個時候開始嘰嘰喳喳地議論個不停,隻是因為那個流浪漢被打傷了。


    他們說一個要犯的要湊什麽熱鬧,說好好的不在外麵溜達偏偏要跑到這裏來挨打;還有的說,在這個很是勇猛,竟然敢用磚頭來對付黑老八……他們說什麽的都有。卻完全沒有提起寧引生和他媳婦的事。


    虹的孩子在她的懷抱中一個勁的哭泣,聲音都快要喊破嗓子了,但那些人的聲音比這個孩子的生意還大——墩子回來時候就看到這樣的情形,他完全不能忍受這些湊熱鬧的人,毫不客氣地驅趕他們。


    這個時候,寧引生正蹲在屋子的一角,獨自埋頭傷心著,他是為自己的命運傷心,是為這個家的將來憂愁,是在憎恨那些肆意踐踏他們尊嚴的人。


    在他對麵的那個屋子裏,早有一個人站在了門口,站在了被墩子一腳踹飛了門的門口,空洞洞的門口。


    那個人就是匡楚,他再也不能再床上安心地躺下去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赤裸裸地發生著這樣天理難容的事,放在匡楚這樣一個剛到城市幾個月的年輕人眼前,他怎麽能忍受的了呢?


    墩子驅趕走了那些看熱鬧的人,他來到了躺在地上的流浪漢跟前,那個流浪漢身子蜷縮在一塊,全身在不停地顫抖,就像是冬天裏躺在雪地裏的流浪狗被冷的發抖一樣,但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躺在冬天的雪地裏,他更不是那一條流浪狗,他是一個有血有肉而且仗義無比的人,一個為了保護弱者的一個活生生的人。


    墩子看著眼前這個血肉模糊的人,不知道怎麽去處理,他不自覺地看著遠處懷抱著嬰兒的虹,看著救了匡楚性命的虹。虹本來是向他這邊注視著,但看到他看過來的目光時,她把頭轉到一邊,開始不停地哄著哭鬧的孩子,她心裏知道墩子的意思,是想讓他像救匡楚那樣也救這個流浪漢。


    這時,院子裏已經出現了一個孩子,一個背著書包、留著短發的男孩,看起來有十幾歲大,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怔住了,站在當地不知道怎麽辦起來。


    “孩子,快回來。快點到媽媽這邊來。”虹向孩子喊著,那是他正在上學的孩子。現在已經是放學時間,他現在放學回家了,回到了這個已經別摧殘的不堪的家。


    那個孩子被母親這麽一呼喚,他才恍然大悟了起來,趕忙向屋子裏跑去


    “喀啦啦——”一陣機器摩擦的聲響從遠處傳過來,老黑也從那個沒有門的屋子裏走了出來,站在匡楚的身邊,他的目光和眾人的目光齊齊地向遠處的那個龐然大物望去——那是一個挖掘機,是一個正緩緩地向這邊移動過來的挖掘機,在挖掘機上赫然坐著的人正是剛才被趕走了黑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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