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浴室中, 安步被簡寧煊泡在盛滿溫水的浴缸中, 耐心地幫她洗頭、擦澡、按摩,用生氣一點點化去她皮膚上的屍斑。


    以前安步需要按時補充生氣, 保持身體活力, 如今她已經無法再吸收生氣,充滿死氣的身體,最終隻會變成一具不老不死的幹屍。賤賤一直跟在安步身邊, 雖然可以幫她清理一部分汙垢,卻無法讓她恢複生機。


    簡寧煊反複按摩著安步的肌肉, 直到它們變得柔軟、溫潤、光潔。


    “步步,以後我每天都幫你按摩,保證讓你漂漂亮亮的。”簡寧煊輕輕拂過她臉側的發絲, 目光柔和地凝視著她。


    安步臉上毫無表情,隻是眼睛一直盯著他的手, 似乎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將安步洗得白白淨淨,給她換上舒適的居家服,抱到床上, 又拿起吹風機幫她吹頭發。


    “你在這裏等我一會, 我去清理一下。”簡寧煊摸了摸安步吹幹的頭發, 叮囑一聲, 然後拿著換洗衣物走進浴室。


    隨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中, 安步的視線又變成一片灰白, 她眼巴巴地看著關閉的浴室門, 等他從浴室出來, 眼前霎時又出現了絢麗的色彩。


    “過來,我帶你四處走走。”簡寧煊牽著安步的手,帶她重新認識他們的家。


    家裏大部分手工藝品都是她親手製作的,家具是她親手布置的,花草也是她親手栽種的……她總是用心地裝點著他們的生活,豐富多彩,熱情洋溢。


    “步步,想喝果汁嗎?”簡寧煊領著安步來到廚房,從冰櫃中取出幾個水果,清洗幹淨,去皮切塊,放入榨汁機。


    安步站在餐桌旁,看著他將榨好的果汁倒入玻璃杯中,插上一根吸管,遞到她麵前。


    安步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移到放在桌上的玻璃杯上,杯中裝著金色的汁液,藍色吸管在汁液中輕輕晃動了幾下。


    “光是看著,它可不會自動飛進你的肚子。”簡寧煊拿起杯子,將吸管湊到安步唇邊,“喝一口試試?”


    安步張口咬住吸管,咕嚕咕嚕喝得一滴不剩。


    果汁喝光,她還咬著吸管,上下咀嚼著。


    “怎麽樣?”簡寧煊將吸管從她牙齒中扯出來,期待她的反應。


    安步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惡。


    失去生簿後,她應該無法再將食物轉化為生氣,但神奇的是,果汁下肚後,雖然大部分都被死氣消融,卻有一小部分成功轉化為生氣,緩緩融入腹部。


    “沒關係。”簡寧煊抱了抱她,“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他會按照步步以前的生活習慣,重新教她怎麽生活。他能感覺到,步步的心,還沒有死。


    晚上,簡寧煊打開筆記本,播放瑜伽教程。


    “這是你每天的固定節目,我們先從最簡單的動作開始。”簡寧煊跟著教程,給安步做基礎動作示範。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體柔韌性。


    做到第三個動作雙手觸地前屈式時,那兩條長腿成為了難以逾越的障礙。


    安步:“……”


    嚐試幾次都失敗後,簡寧煊直起腰,沉著道:“領會精神就好,我們繼續第四個動作。”


    安步蹲在一旁,默默看他表演。


    如果說第四個動作騎馬式,他勉強還能駕馭的話,那麽做到第五個動作時,他終於確信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學會瑜伽了。第五個動作山嶽式,彎腰向下,頭部觸地,雙腳伸直並攏,臀部翹上半空,形成金三角之勢。


    向天翹臀,簡直羞恥爆表……


    “步步,我覺得遊泳比瑜伽更適合現在的你……”簡寧煊正想和她商量換個方式健身,卻在轉頭之際,看到她完成了一個標準的山嶽式。


    這個動作由她做出來,透著一種淵渟嶽峙的平穩和寧靜柔韌的美感。


    簡寧煊雙目發熱,將她的身影深深映入自己的眼瞳中。


    安步保持這個姿勢,側頭看向他,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步步真厲害。”簡寧煊忍住想要擁抱她的衝動,將視頻回放,“我們重新來一次吧。”


    這次簡寧煊沒有繼續獻醜,隻是在旁邊看安步練習。


    她的身體似乎還保留了以前的習慣,盡管動作有些遲滯,但並不生疏,不過兩三次便掌握了要領,做得駕輕就熟,就像練習過千百遍一般。


    安步每完成一個動作,都會朝簡寧煊看一眼,得到誇獎後,又繼續下一個動作。


    等11個基礎動作全部做完,簡寧煊立刻將她抱入懷中,溫柔地親了親她的臉。


    安步仰頭看著他,眼中閃耀著明麗的色彩。


    接下來的時間,簡寧煊每天帶著安步美容健身、研究廚藝、做手工、聽音樂、繪畫、雕花……雖然都是他以前不擅長的,但他願意和安步一起學。


    在簡寧煊的生氣籠罩下,安步幾乎與死氣隔絕,身體被滋養得越來越健康,遠遠望去,與常人無異,但接近之後,普通人的神智依然會受到死氣的影響。隻有簡寧煊在場的時候,才能消除這種影響。


    “步步,待會要不要出去散步?”簡寧煊轉頭看向安步,目光隨即落在她的手上。


    幾塊粘土被她捏成了一束紫藤花,花朵重重疊疊,細致入微。


    簡寧煊眼中閃過一抹驚喜:步步,你記起來了嗎?我們的同居,就是從紫藤花開始的。


    安步並沒有留意簡寧煊的神色,將捏好的紫藤花放到一邊,又繼續擺弄其他粘土。


    幾分鍾後,第二件作品完成,是一雙白色球鞋。接著是黑色襪子、白色t恤、灰色內褲,整齊擺放在桌上,赫然就是簡寧煊前天陪她出去散步時穿的那身行頭。


    簡寧煊:“……是不是還少了一條運動褲?”


    安步又捏了一條深黑色運動褲。


    “還有你的呢?”


    安步側頭,似乎在回憶,但最終沒有想起自己當時穿的是什麽。


    簡寧煊目光如水:記得他的穿著,卻記不住自己的……


    “走,換衣服,出去散步。”簡寧煊拉起安步,先帶她洗手,然後幫她換上了一套色彩鮮豔的運動服。


    安步扯著衣擺,低頭看著身上漂亮的顏色。不過片刻,顏色突然變淡,最終變成一片灰暗。


    她抬起頭,發現簡寧煊不見了,視線中隻剩下壓抑的黑白。


    安步轉身走出臥室,從走廊轉角探出腦袋,在廚房找到了她的色彩。


    簡寧煊拿著盛滿果汁的水壺走出廚房,見到走廊邊探出的腦袋,嘴角忍不住浮現一絲笑意。


    “過來,準備出發了。”他朝安步招了招手。


    安步噔噔噔走到他身邊,熟練地抬起腳,等他幫她換鞋子。


    簡寧煊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不要偷懶,你要學會自己換鞋子。”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他還是蹲下身,幫她換上鞋子。


    “走吧。”簡寧煊打開門,朝安步伸出手。


    安步盯著他的手看了許久,然後緩緩地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兩手交握間,隱約有一種力量在傳遞。


    她不會思考,隻是本能地想親近這個人。


    死亡的氣息一直在召喚她,但她不願意離開,總覺得自己是屬於這裏的。


    腹部忽然傳來一股暖意,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這種感覺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它們在充滿死氣空間中,頑強地生存著。


    安步沒有在意,任由簡寧煊牽著她四處溜達。


    她走路很慢,一步一步,如同測量過一般,分毫不差。簡寧煊總是配合她,放緩腳步,慢悠悠地行走。


    安步望著道路盡頭的天空,隨後又看向身邊的男人,嘴唇微動。


    “什麽?”簡寧煊轉過頭,期待地問,“步步,你剛才在叫我嗎?”


    安步冷漠.jpg:“……”


    “總覺得你在叫我。”簡寧煊輕笑一聲。


    簡……


    簡寧煊腳步一頓,再次轉頭看向她。


    安步冷漠.jpg:“……”


    簡寧煊:“……”


    盯著她看了許久,沒有得到回應,隻能作罷。


    簡、寧、煊……安步無聲地喚著他的名字,循環往複,就像發現了什麽好玩的遊戲。


    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簡寧煊總能有所感應,時不時回頭看她。


    晚上,安步啃了一盤蔬菜沙拉,喝了一杯果汁,做了半小時瑜伽,泡了半小時美容浴,享受了半小時人工按摩,最後躺在軟軟的大床上,整具屍身都萌萌噠。


    安步不用睡覺,但這天晚上,她卻在簡寧煊懷中睡著了。


    睡著之後,一連幾天都沒有醒來,又一次把簡寧煊嚇壞了。


    他將方寸叫過來,看看他能不能找到安步昏睡的原因。


    方寸借助各種醫療設備,幫安步做了一次徹底檢查,然後有些懵逼了。


    “步步怎麽了?”簡寧煊見他神色詭異,沉聲催促道。


    方寸一臉三觀崩裂的表情,喃喃自語:“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簡寧煊正想發火,忽聽他難以置信地喊道:“一具屍體怎麽可能懷孕???”


    簡寧煊:“……”


    “簡先生,你是怎麽做到的?”方寸震驚地看著他,“你的基因竟然強大到可以讓屍體懷孕???”


    簡寧煊強作鎮定:“……幾個月了?”


    “大概有兩個月了。”


    簡寧煊立刻想到他和安步在山莊泡溫泉的那一晚。當時的安步距離複活不過一步之遙,但誰也沒料到她竟然能夠懷孕。


    這個小生命來得猝不及防,簡寧煊也不知是喜是憂。


    “懷孕對步步有什麽影響嗎?”


    方寸思索道:“我覺得懷孕對安姐反而有好處,她的身體本來已經完全喪失活性,但這個小生命的出現,卻成了她身上唯一的生機。”


    “你的意思是……”


    “安姐將來是否能夠恢複神智,這個小生命或許就是她的轉機。”


    簡寧煊緊緊握住安步的手,眼中出現了難以抑製的激動和喜悅。


    “話說簡先生,你介不介意給我提供一些你的精-子,我想研究一下你反人類的基因……”


    然後,方寸被簡寧煊打包扔出了別墅。


    安步一直昏睡了七天,當她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依靠在床邊熟睡的簡寧煊。


    “步步,你終於醒了。”仿佛有所感應一般,簡寧煊在安步清醒後不久,也隨之醒來。


    簡寧煊翻身而起:“我去給你準備熱水,待會泡個澡,順便按摩。”


    “簡……”


    “泡完澡後,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簡寧煊一邊說一邊朝浴室走。


    “簡、寧、煊……”


    簡寧煊身形一頓,猛地轉過頭。


    安步望著他,一字一句地喚道:“簡、寧、煊。”


    簡寧煊的心口瞬間被驚喜充滿:“步步,你叫我?”


    “簡、寧、煊。”


    簡寧煊衝到床邊,一把將安步抱入懷中:“哈哈……”


    “簡寧煊。”安步重複喚著他的名字,也隻會喚他的名字。


    但這個名字,代表著安步恢複神智的希望。


    “哈哈哈……”簡寧煊開心地抱著她轉了一個圈。


    “步步,你真是我生命裏的奇跡。”


    安步專注地望著他,眼中隻有一片絢麗色彩。


    這一定是,生命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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