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天氣晴好的黃昏,傅清綸終於出現在病房。


    當時喬迦南正靠在床頭看著窗外的落日發呆,聽到動靜回頭,看見是他,彎了彎眉眼:


    “你來了。”


    就像曾經的每一次約會,他姍姍來遲,她從不抱怨,永遠都是一臉融融的笑意,再甜甜的說一句,“你來啦!”


    其實,他一直在讓她等,等了太多次,也等了很久。


    傅清綸喉頭微哽,走到病床邊坐下,卻遲遲沒有說話。


    “迦南……”醞釀了許久,終於開口,嗓音緊繃而艱澀:“其實你並不並虧欠我什麽,這些年,我隻是不敢承認,是我選擇了逃避……我那麽痛恨,其實更多的是痛恨當初的自己……”


    他怕他的退縮讓喬迦南失望了,所以他急於成功,哪怕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哪怕手段並不光明正大。


    他心心念念著回國,也不過是急於證明給她看,他再不會做逃兵,如今的傅清綸已經足以為她撐起一片天。


    可是這些初衷在得知她嫁給沈星北的那一刻就全然變了,嫉恨吞噬了一切。


    他從來沒有告訴喬迦南,大學那會兒雖然追她的人很多,但他心裏唯一的勁敵,隻有沈星北一個。


    沈星北與生俱來的優越,撇開家世外之外過人的才華能力,他看喬迦南時的眼神,還有他麵對自己時那毫不掩飾的敵意,都讓傅清綸感到深深的威脅。


    即使當時喬迦南眼裏隻有他,可他還是怕,怕他有一天會守不住這份愛,怕她會被奪走。


    可她還是被奪走了。


    喬東海的輕視,喬迦南的背叛,沈星北的奪愛之恨——於是,他滿心滿眼隻剩報複。


    這些天,他試著問自己。


    如果不是沈星北告訴他當年那些事,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見喬迦南倒在眼前,他會收手嗎?


    喬氏是他最想毀滅的,喬迦南又是他最想得到的。他原本的計劃是,親手把喬氏逼入絕境,報了當年的屈辱,然後迦南必然會來找他,隻要她開口相求,他就收手,到時……她回到他身邊,他們還和以前一樣。


    可是不一樣了,從喬迦南的眼神裏他就知道,永遠不可能一樣了。


    他錯過了太多,而另一個人為喬迦南又守候了太久。


    他醞釀多年的報複最終虎頭蛇尾不了了之,不過是因為他不想在喬迦南心中淪為一個徹底的反派。


    傅清綸抬眸看向靜靜聆聽著的喬迦南,目光柔軟又痛楚。


    喬迦南卻隻是反問了一句,“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哪裏嗎?”


    不等他回答,她自顧笑了起來:“就在圖書館,也是這樣一個傍晚,你坐在靠窗的位置,夕陽的餘暉灑在你身上,我隔著一個過道,盯著你認真看書的側臉看了一個下午,當時就想,這人怎麽那麽好看。”


    就是這樣平凡的一個場景,卻讓她從此念念不忘。


    後來,運動會上她崴了腳,他剛好路過,一群室友束手無策,他直接抱起她去了醫務室。


    再後來,她就黏上了他,拿出了積攢多年全部的英勇和無畏。


    年少不知愁,誰能想到最快樂的時候這段戀情被按了暫停。


    兩雙年輕的手是那樣的無力,即使握得再緊,還是被迫鬆開了彼此。


    “對不起,是我的莽撞任性給你帶來了這場無妄之災……”喬迦南的眼底泛起水光:“真的對不起。”


    她不管不顧的把一腔喜歡強加給他,卻從沒考慮過當時的他能否承受這些壓力,最後反而深深傷害了他。


    傅清綸也紅了眼眶,“迦南……”


    四目相對,彼此凝視,這一刻,橫亙了多年的心結似乎終於消解。


    長久的沉默之後,傅清綸問:“那天你約我到圖書館,就是想跟我說這個吧?”


    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還是存了一念奢想。


    “嗯。一直想和你說句對不起,為我和我家人給你帶來的傷害,沒想到拖到了今天。另外……”喬迦南坦然而澄澈的看著他:“我還要和你說一句再見,因為剩下的人生,我要去愛另一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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