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世界是由地底原住民,以及地麵世界那些無家可歸之人,組成的城邦聯合體。


    在麵對倏然爆發的亡靈天災時,那些勇於抵抗的超凡者,幾乎都是為了家鄉奮戰的原住民。


    而這些逃進背棄之城的家夥,或背著高額的通緝,或是登上殺手協會的名單, 或是本就不該存在的人……


    總而言之,是一群見不得光的人。


    這些人能夠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這裏,說明在亡靈天災爆發前,這座城就是這些人最後的避風港。


    柴鉑望著深淵對麵的孤城,隻是覺得心裏不少滋味。


    這世上任誰都可以指責他們,但唯獨造成這一切的自己不行。


    後方的屍堆還在燃燒著, 死肉散發腐臭味,令柴鉑暈眩惡心。


    但降臨者缺乏生理性能的身體,又使他無法嘔出。


    他又回頭看了眼燃燒的屍堆。


    火中劈啪著的腐肉, 又是誰的父母、誰的戀人、誰的兄弟……


    那些令人動容的微小悲劇,在斯斐利奇的亡靈天災前,就猶如大海邊的一粒粒沙子,足以令最感性的人麻木。


    斯斐利奇……


    她最初回到泰拉世界,並非是為了占領那裏,僅僅是想要做一個過客。


    萬界之海的世界多如牛毛。


    斯斐利奇是怨恨所有的生者,但即便如此也可以分個先後,她沒必要最開始就那家鄉開刀。


    隻是在斯斐利奇達到泰拉世界,見到發生在大轉移後,那些原本屬於藍星的同胞們,為了利益而發起的聖靈戰爭所造成的慘狀,以及他們對那些非玩家的所作所為時。


    斯斐利奇對所有生者感到了悲劇,也失去了對生者最後的一絲期望。


    生物在生存、繁衍、情感上的需求, 似乎與殺戮、奪取、剝削息息相關。


    而那些由共情所衍生出的行為,彷佛隻是進化上的副產物。


    善是強者的特權,亦是弱者自掘的墳墓。


    既然如此,那便讓我來做那個最強者, 我要剝奪所有人的欲望,再賦予所有生者平等的善。


    這便是斯斐利奇的初心。


    她在泰拉發動了亡靈天災,並且不顧自身的得失,將所有殺掉的生者轉化為了不死生物。


    她是不死之王!她是慈愛之父!她是亡者之神!


    但絕非是斯斐利奇的本心……


    斯斐利奇這些的偽善想法,隻會讓柴鉑覺得惡心,那隻是她將自己屠殺行為合理化的工具。


    她不過是個屈從於欲望的奴隸,斯斐利奇與她所蔑視的生者沒有任何差別。


    ……


    防護罩打開了一個縫隙,從裏麵飛出來三個人,緩緩落在柴鉑的麵前。


    “你怎麽才來?”殺手三人組中的凱迪一臉抱怨,彷佛與柴鉑認識了很長時間,嫌棄道:“可真會挑時間。”


    柴鉑隻是愣了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要隱瞞他們是從地上來的消息。


    柴鉑撓了撓頭,尷尬地回應道:


    “抱歉,凱迪姐,來的路上發現不死大軍,就躲起來了……”


    地底世界之前處於封鎖狀態,隻有教會的人能下來,如今在得知離開的方法後,才對冒險者正常開放。


    而這座背棄之城裏麵,多半還沒有其他冒險者到達。


    當有人表明自己是地麵冒險者的瞬間, 就足以揭示出不少信息。


    比如教會已經開放了地底世界。


    根據教會以往的作風, 不難推斷出他們有了離開地底的方法。


    那兩個四階的超凡者,一定會藉此機會逃離地底。


    屆時這座城池無人守衛,恐怕會輕易被不死大軍攻下。


    另外兩人審視著柴鉑,在對他施展魔法後,其中一人“咦”了一聲,然後施法破掉了柴鉑身上“偽裝不死生物”的魔法效果。


    一絲澹澹的死氣從柴鉑頭上飄出。


    “偽裝不死生物的氣息,倒也還算機靈。”負責鑒定柴鉑身份的法師伸出手,澹澹道:“鑒定費一共20金幣。”


    “凱迪姐?”柴鉑望向凱迪。


    “你看我幹嘛?”凱迪心生不妙。


    “錢不是都在你身上嗎?”柴鉑一臉無辜,眨了眨他的卡姿蘭大眼睛:“就當是我借你的了。”


    反正不會還……


    當時在鐵脈村的時候,第一個給柴鉑打上標記魔法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女殺手,柴鉑可都記著呢。


    “一共20金幣。”鑒定的法師轉頭望向凱迪:“凱迪女士,你也不想讓你弟弟失去生命吧?”


    他死了正好老娘繼承他的遺產!


    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是凱迪之前已經說過,死槍是她的弟弟。


    這時候為了20枚金幣翻臉,那她在城內營造的人設,就會全線崩塌。


    “可是他身上還有——”


    “我早就用魔法搜過了,他身上沒有一枚金幣。”法師打斷道。


    凱迪:“……”


    在柴鉑一臉笑嘻嘻的表情中,她不情願地交了20金幣的“鑒定”費。


    在收到金幣後,法師抬起法杖。


    一陣微風將四人吹起,通過城內防護罩開的小口,進到了這座背棄之城內。


    在飛行的過程中,柴鉑仔細打量起身邊三人。


    凱迪跟著飛出來,是為了防止自己亂說話。


    那個中年法師飛出來,則是負責檢查自己的身份。


    而最後那個一語不發的老頭,估計就是為了防止出現意外的大老。


    即便幾個小時前,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攸關的戰爭,這座背棄之城還是接納了自己這個外來者……


    倒是挺開放的。


    與石製的城牆風格一致,背棄之城內的建築,都有一種中世紀的古建築味兒。


    包裹了整座城的魔法防護陣,為麵積不大的小城提供了照明。


    在這座建築普遍不高,麵積也不夠大的小城內,擠上近萬名的住民,讓這裏完全是滿負荷運載。


    如今城內橫七豎八的躺了一片。


    這些參加了守城戰的居民,已經顧不得體麵之內的東西,直接躺在地上恢複體力。


    還有幾名看起來不算疲憊的家夥,正在把一份份的食物,分發給參加守城戰的家夥。


    能在那種攻勢下完美調度。


    別的不說,這座城中的指揮官,在指揮方麵的能力上,完全碾壓了自己的小弟卡繆。


    柴鉑導致望了一眼,似乎這裏全員都是超凡者……


    能讓自己如此輕易入城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為自己是超凡者,無論怎麽樣都算一個戰鬥力。


    幾人到達城牆下後,那兩名柴鉑不認識的家夥,也不用做什麽等級,就讓柴鉑與凱迪離開。


    兩人走在背棄之城的大街上,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你來這裏做什麽?”凱迪主動打破了沉默。


    這問題真把柴鉑問住了。


    對呀?


    我來這裏做什麽?


    略微思索了片刻後,柴鉑認真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隻是想來看看這場戰爭的結果,等到他來到了戰場之後,又覺得不能放那些不死生物不管,結果在處理完城外遍地的不死生物後,就莫名其妙的進了城。


    “有意思嗎?”凱迪的聲音有點冷。


    “我來羅曼尼爾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了,在附近閑逛的時候,就莫名來找了這裏。”柴鉑聳了聳肩。


    聽到柴鉑補充的解釋,凱迪便不在說話,默默的帶著他在城內穿行,最終走到了一座三層的小屋內。


    柴鉑一語不發,跟著凱迪向前走,這才猛然警覺。


    ——這好像是他重生後第一次,單純以一個玩家的心態,在泰拉世界做出行動。


    他一個不會死的降臨者,完全不擔心會遭遇不測。


    跟著凱迪走也隻是因為好奇,甚至覺得可能會觸發什麽任務。


    就如柴鉑所說的,他在地底世界的任務已經完成。


    即便他還有一些因為智力屬性不夠,而無法學到的知識與技能,但他也不需要再幹掉一個手下。


    他打算需要時再找周靜孌。


    這姐們幹死了不少不死生物,手裏的【詛咒半人馬之心】,估計都可以拿去批發了。


    跟著凱迪走低小屋,柴鉑一眼認出了守在門口的殺手三人組之一,“大劍哥”赫格斯。


    他的手緊握在劍柄上,毫不掩飾自己的警惕與防備。


    柴鉑覺得自己隻要露出半分敵意,他就會在下一刻拔刀,用盡全力將自己劈成兩半。


    “貝蒂殿下,按照您的要求,我把人帶來了。”


    凱迪單膝下跪,低頭對著一名少女道。


    “凱迪,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少女扶起凱迪,氣鼓鼓地埋怨道:


    “我已經不再是誰的殿下了,現在隻是一個隱居的普通人。”


    房間內沒有開燈,隻有外圍防護罩逸散的微光,讓少女的身形大半籠罩在陰影中。


    柴鉑望著一臉埋怨地盯著凱迪的少女,覺得她有那麽一點麵熟,但一時間又想不太起來。


    她好像是……


    殺手三人組這次的任務目標?


    任務簡報裏的少女照片,是個僅有7、8歲的小蘿莉。


    而如今眼前的她,正處於最具靈氣的二八年華。


    這妹子的能力是精神控製嗎?這就把兩個人給策反了?


    柴鉑又看了眼任務列表,這次有關她的任務名稱,是【活死人的呼喚】。


    以係統喜歡劇透的尿性,要麽她已經是不死生物,要麽她就在變為不死生物的路上。


    “你就是來殺我的殺手之一,赫格斯說的那個【死槍】?”


    少女走到柴鉑麵前,用她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柴鉑。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她與柴鉑貼的很近。


    少女的鼻息近在臉前,吹得柴鉑臉色癢癢的。


    他的鼻子微微抽動,嗅著少女散發出來的香味。


    雖然是令人心曠神怡的馨香,沒有屍構生物的腐臭味,但一般這種年齡的少女,不會用這麽濃的香味掩蓋自己……


    不是虛體的“靈”類不死生物,也不是腐肉組成的屍構生物,那就隻能是那些特殊的高階不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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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少女未必已經成了不死生物,但柴鉑在大劍哥緊盯著的情況下,又不能給她一巴掌,從係統給出的角色麵板中,得到少女的種族信息。


    所以他要抱有最壞的打算。


    “賈明茲。”


    柴鉑欺負泰拉土著不懂漢語,在瞎編了個名字後,主動解釋道:


    “而且我不是針對你的殺手,隻是借著殺手的渠道,來到地底世界而已。”


    “那你來地底世界幹嘛?”少女理所當然地問道。


    “……為了萬能靈藥。”柴鉑隨口編了個理由。


    “是嗎?可惜血石城的拍賣會,已經再也不會有了。”少女點了點下巴,像是自語般道:“不過在火種城也一樣,明天要舉辦的拍賣會,可能會有你想要的萬能靈藥哦!”


    柴鉑回頭望了眼門外的景象。


    在防護罩的保護之下,城市的建築並沒有什麽損失,可街道上盡是疲憊至極的人


    “這裏還有餘力舉辦拍賣會?”柴鉑驚愕道。


    “城主大人提出的建議,大家都擠在一座城裏,總要有些放鬆的方法。”


    少女似乎看夠了柴鉑,回身走到椅子上,坐了下去:


    “整個羅曼尼爾的財富,都聚集在了一座城邦內,這裏恐怕有整個泰拉最豐富的黑市,而且每天舉辦的拍賣會,都有冒出各種傳說中的寶貝,說不定就有你想要的東西。”


    “知道了,謝謝……”柴鉑看了眼大劍哥:“如果沒事的話,我可以離開了嗎?”


    “在度過這場亡靈天災之前,沒有人可以從城內離開,在此之前,我想雇傭你做我的護衛。”少女說出了她的意圖:“我可以為你提供比賞金更高的薪水,還可以讓你在這裏住下,除非你想和外麵的那些人一樣,不僅隻能睡在大街上,還要義務去做城衛軍的工作。”


    “抱歉,我沒興趣。”柴鉑微微蹙眉,“我可以走了嗎?”


    他雖然用鬥篷做了簡易偽裝,但身上的特點太過明顯。


    如果他卷入了什麽麻煩,在大庭廣眾下掏出武器對敵。


    那麽隨著流言的傳播,必然會在玩家間暴露的身份。


    “真可惜……那你走吧……”少女惋惜道。


    柴鉑又望了眼凱迪與赫格斯,轉身離開了小屋。


    “死槍。”


    還沒等他在城內摸索一圈,一道雄厚的男聲從耳邊傳來。


    柴鉑身邊沒有任何人,他知道這是刺客的【潛行】技能。


    即便對付主動開口說話,顯然對自己沒有惡意。


    但被冷星辰嚇出潛行PTSD的柴鉑,還是渾身一緊,下意識地就要掏出裝備。


    “別緊張,我是哈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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