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


    這兩個字重如泰山,卻也是致命的突破口。


    作為神器,古法石板自然可以掩蓋天機,但關鍵是作為青州一個小小的青年才俊,易寒的身份不允許他擁有可以掩蓋天機的東西。


    一旦有人發現他天機被隱藏,那麽...自然就有人猜得到他身上有寶貝,而這個寶貝是什麽呢?


    專注於查找古法石板的人,會以此為突破口,最終找到易寒的頭上。


    想到這裏,易寒總算是明白了曲煙妃的意思,心中多了幾分凜然。


    在回到神易玄宮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這件事,但最終還是沒有任何解決辦法,隻有寄希望於自己早點真正悟透古法石板,可以隨意使用它。


    “說實話,我不建議你去接觸他們所受的汙染。”


    曲煙妃臉色平靜,淡淡道:“用黃泥銷骨之詛咒,以毒攻毒,鎮壓汙染,再以古法石板祛除。想法沒錯,但也進一步暴露了你的能力,通過這個能力,別人會將你和古法石板聯係起來。”


    易寒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但了解這個石雕汙染也很有必要,我的想法是,先救其中一個,看看此人的狀態,有助於我研究這個汙染。”


    兩人一路來到塵土幫的總部,大步了進去,將一座石雕人像搬進了小樓之中。


    確定沒有人監視之後,易寒才如法炮製,祛除了石雕汙染。


    此刻,已然是夜了。


    易寒看著床上這個彌漫的年輕人,緩緩道:“說說看吧,這半個多月以來,你的狀態。”


    年輕人當然認識易寒,連忙道:“就是一直處於沉睡之中,但意識又似乎是清醒的,可以察覺到周遭事物,卻又無法言語,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有時候意識也會不清醒,像是陷入了夢境,一直在做夢,我明明記得很清楚,卻又想不起來了。”


    易寒和曲煙妃對視一眼,緩步走出房間。


    然後曲煙妃才低聲道:“修者,要真正等到點天燈之後,才能辟穀,支撐他活下去的必然是汙染本身的力量。”


    易寒道:“化作石雕而不死,陷入沉睡卻可察覺周遭,甚至還在做夢。”


    他們走到了天台上,看到深邃的夜空,漫天的星辰,一時間心境也開闊了起來。


    易寒沉思了片刻,才道:“任何汙染的存在,都絕對是有目的性的。”


    “我覺得這個汙染的關鍵,在於夢境。”


    曲煙妃道:“莫非你想查看他的記憶,找到他夢境的內容?”


    易寒搖了搖頭,道:“暫時不敢這麽做,因為不清楚這個汙染的特點,萬一產生了傳染和蔓延,就不好收拾了。”


    曲煙妃沒有回應,隻是安靜地看著天空。


    此刻的她一改平時的冷漠與戾氣,突然變得嫻靜如水。


    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小麥色的皮膚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銀紗,美輪美奐,精致如畫。


    在如此近的距離觀察她,才發覺她的眼睛不但黑而深邃,而且很大,睫毛欣長,靈動無比。


    瓊鼻如玉一般挺立著,嘴唇比較豐潤,輕輕一次顫抖,便能攝人心魄。


    “我要走了。”


    曲煙妃的聲音突然響起。


    易寒如夢初醒,隨即笑道:“不抓我去神羅帝都了?”


    曲煙妃道:“我沒有什麽桎梏,一直在做我該做的事,幫主血王以換取漁村的發展,隻是其中之一。”


    “這並不代表著我是神羅帝庭的鷹犬,我想這天下雖大,卻也沒有哪個勢力能讓我俯首稱臣。”


    聽著她自負而霸絕的話語,易寒也陷入了沉思,曆史上並沒有出現曲煙妃這個名字。


    原因可能隻有一個,就是她英年早逝,並沒有參與到後來的大戰之中。


    剛過易折,她性格敏感而堅毅,或許早晚會麵臨大禍。


    易寒想要提醒,但又隨即釋然,以她的個性,斷然是不會聽什麽勸告的,若是聽了,她就不是曲煙妃了。


    “不抓你走,是我覺得你的命比賀蘭耀祖那個蠢貨珍貴多了,至少你昨晚疏散青州城百姓的行動,讓人覺得舒服。”


    “這是我的價值判斷,血王無法左右,任何人也無法左右。”


    說到這裏,曲煙妃罕見的笑了起來,道:“雖然此次青州之行,對於我人生諸多次危難和冒險來說,算不上特殊,但至少讓我更進一步,悟出了深海的力量。”


    易寒的心情卻有些黯淡,輕輕道:“此次一別,再見亦不知是何時了。”


    曲煙妃回頭看向他,目光灼灼。


    易寒無奈一笑,道:“有點不舍。”


    曲煙妃哼了一聲,緩緩道:“來日方長,後會有期,我也好久沒回漁村,好久沒見我的鄉親們了。”


    易寒道:“以後還來青州嗎?”


    曲煙妃想了想,才道:“或許吧,但你也未必會一直待在青州,這座城容不下你的壯誌,你所做的謀劃,顯然考慮長遠。”


    她伸了個懶腰,道:“差不多了,一人互相說最後一句話吧。”


    易寒道:“你先說。”


    曲煙妃卻沉默了。


    她皺著眉頭,似乎反複思索了很久,才輕輕笑道:“這次過來,非但沒抓你,還幫了你不少忙,以後記得還。”


    說完話,她眯眼道:“你最後一句話說什麽?”


    易寒早已想好,緩緩道:“哪裏才是你的家呢?”


    曲煙妃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表情慢慢變得僵硬起來。


    “無趣的問題,但我有時候也會思考吧。”


    她搖了搖頭,眼中卻露出前所未有的疲倦,靜靜站在原地,心中似乎積攢了無盡的哀愁。


    她看著明月,看了好久,終於一聲長嘯震徹青州。


    很快,青州上空,一條巨大的深淵邪龍振翅飛來,龐大的身軀驚動了無數百姓。


    曲煙妃身影拔地而起,飛到了邪龍頭頂。


    她回頭深深看了易寒一眼,然後騎著深淵邪龍,消失在了黑暗的天空中。


    易寒一聲輕歎,隻覺天氣有幾分寒冷。


    “所以,你最後一個問題,她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因為...”


    易寒下意識接話,然後突然轉身朝後看去,便看到了一身綠衣的辛妙娑托著腮,正靠在牆邊,臉上全是笑容。


    易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的辛姐姐,偷聽人談話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辛妙娑歪著頭道:“沒有偷聽,光明正大,隻是你們沒發現而已。”


    易寒已經習慣了她的蠻不講理,隻能攤手道:“好吧,我想你也是來告辭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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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妙娑眉頭一掀,疑惑道:“你怎麽知道?”


    易寒道:“你要回物藏森林了吧,你天祖爺爺恐怕不讓你在外麵流浪了。”


    辛妙娑臉色古怪,連忙道:“你這麽聰明,把這些都猜到了,那趕緊告訴我,該怎麽拒絕。”


    易寒卻是搖頭。


    他歎了口氣,道:“這一次你無法拒絕他,若是不答應,他會親自來抓你回去。”


    辛妙娑頓時驚道:“哇,你的話都和他一樣,你怎麽猜到的?”


    易寒道:“回去吧,辛姐姐,古法石板有無盡的因果,老爺子不想你沾染。”


    辛妙娑嘟著嘴,翻了個白眼,道:“老輩人物最喜歡整神神叨叨的這一套,真是煩死了。”


    她心中有氣,便朝易寒身上撒。


    指著易寒的鼻子就罵道:“本姑娘來青州是想著搞古法石板的,結果莫名其妙走漏了消息,搞得全天下的人都來了,這是你搞的鬼。”


    “我什麽好處都沒撈到,反而幫你幹了不少活,虧大發了。”


    “現在我要被天祖爺爺強行帶回家,你還想不出辦法,甚至還勸我回去。”


    “易寒你就是個小王八蛋。”


    易寒也隻有歎息,其實他有時候也會想,自己根基這麽薄,若是沒有辛妙娑的幫助,之後的路該怎麽走,會不會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


    但思來想去,也隻是空談,事到臨頭才能見真章。


    想到這裏,易寒道:“先回去休息休息,三個月後你來青州,我帶你見識一個你從來沒有見識過的東西。”


    “放屁!”


    辛妙娑道:“老娘再信你就是狗!”


    易寒笑著說道:“不止是你,整個羅天世界都沒人見過,是個新奇玩意兒。”


    辛妙娑臉色變幻,疑惑道:“真的?”


    易寒道:“當然你也可以不來,畢竟那東西挺危險的,就算是宗師,也保不齊要喪命。”


    辛妙娑眼睛一亮,頓時搓手道:“那本姑娘就必須要來了,天下哪裏有熱鬧,我就會往哪裏湊,誰讓我貪玩兒呢。”


    她越說越來勁,雙手還比劃著:“你不知道物藏森林有多無聊,幾十年都是那些人,也不變個樣兒,我早就待膩了。”


    易寒笑道:“你天祖爺爺未必會讓你出來。”


    辛妙娑哼道:“我對付他的辦法可多了去了,你哪裏知道。”


    她大步走上前來,偏著頭看著滿城的燈火,笑道:“還是這人間繁華有趣呀,可惜要離開了。”


    易寒沒有說話。


    他其實很清楚,這些繁華都是過眼煙雲,在十年後就會徹底消散,化作廢墟。


    一時間,莫名的壓力又湧上心頭。


    他想了想,才道:“三個月後,想清楚再來,我說有生死危機,不是空話。”


    辛妙娑擺手道:“誰在意這些,有東西能傷得了我麽?上次要不是禪劫佛砂搞偷襲,我的吊墜肯定把它打走了。”


    “我一定要來,我要看看是什麽新奇的東西,若是你騙我,我就打死你。”


    她說著話,化作了一道綠光,迅速消失在了天邊。


    易寒看著遠方,久久不出聲。


    或許,這就是環境對人的影響吧。


    窮人家的孩子,要麽無知,要麽自卑,要麽背負巨大壓力努力奮鬥。


    而作為物藏森林的明珠,辛妙娑從來不需要考慮這些,她隻需要去尋找自己喜歡的東西,不用擔心其他任何。


    哪一種生活方式更好呢?


    易寒說不出來,因為沒有什麽話語能夠形容人生和命運的複雜。


    他隻能做好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即使這些幫手都已然離去,他也要給自己撐起一片天空。


    “看來你已經預感到,我也要走了。”


    方玄衣的語氣很平靜,不知何時,她已經站在了陽台上。


    易寒點頭道:“早已猜到了,你在青州本來就沒有任務,留在這裏這麽久,恐怕也是在等古法石板塵埃落定。”


    “既然塵埃落定,你便是遠去之時。”


    方玄衣道:“我的姐姐,什麽時候去,我需要一個答案。”


    易寒想了想,道:“兩年之內,因為造神儀式,是兩年之後的新年第一天開始。”


    方玄衣深深看了易寒一眼,沒有說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樓空了。


    陽台隻剩下易寒一人。


    他看著天上的星辰,似乎已經看到了惡魔的爪牙。


    大約三個月後,惡魔將降臨景州,屠殺全城,史稱景州魔變。


    三個月,自己必須要形成一股力量,一股強大到足以消滅那隻惡魔的力量。


    他祭出了自己的劍,萬古大滅。


    他撫摸著劍身,呢喃道:“接下來的日子,隻有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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