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陰沉,大雨如注,街道上的積水越來越深,幾輛駛過的車子唰唰濺起大片黑水。


    摩托車已經先一步停下,雷越正望著前方的中城大戲院。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但此時見到的不是以往的宏偉。


    大戲院變得陳舊了,外牆的油漆剝落,鋼筋似有扭曲,許多窗戶破碎,被腐爛的黴菌蔓延覆蓋。


    周圍高矮不一的建築都陷於漆黑,隻有大戲院還亮著燈,傳出熱鬧歡愉的歌舞聲。


    那仿佛是一座孤島,島上的燈塔指引人們到來。


    可是這恰恰,使它被怪異的空氣籠罩。


    雷越能感覺到這裏的異質流動變得不太一樣,而且自己不在暗巷裏,對這一切都更難掌握了。


    忽然,烏鴉從左肩上蹬爪飛起,拍打著黑翼往場館飛去。


    “朋友。”他喚了聲,隻見烏鴉沒有停下,它一路飛到戲院正門口,落到一塊招牌上,黑目望來。


    就是這戲院了,很危險,但就是這裏。


    “好戲人大佬,我們來啦!”腎機少年興衝衝的叫聲傳來,“大戲院?裏麵有人!”


    他們四人都把車子停下,然後下了車,與他離著有十來步,張目四望。


    雷越使用“呼喚群鴉”時,會像是與四方的烏鴉有過一下心靈感應,它們的數量與分布,他有個大概清楚。


    可他之前施展過一次,得到的回音卻是一片空白。


    外麵的烏鴉進不來x區域,而這裏麵沒有烏鴉;又或者x區域的時空扭曲性吞噬了他的呼喚信號。


    他無法叫群鴉幫忙去監視其他參賽者。


    因此,隻能先帶上這些奇人耍了。


    至於其他人,則是管不過來。


    如果他們不回去待著,十之八九也不會,繼續死人是在所難免的了,“殺手”力量會增大,自己得抓緊點時間。


    “你會對自己的軟弱後悔的。”


    怪人沙啞的話聲從身後響起,“跟女人過上幾天開心日子,你就好了傷疤忘了痛,你忘記這些人都怎麽對待你的嗎,把他們全殺了……”


    “我不需要你的說教。”雷越說道,沒有回頭去看那道血肉淋漓的怪影,“我甚至不需要你的存在。”


    血雨飄淋下,怪人的身影變得若隱若現,“你在摧毀自己的力量,這樣的你不可能戰勝開膛手傑克……”


    “大佬?”腎機少年疑道,“大佬,你在跟我說什麽嗎?”


    “我說,你們都跟我來。”雷越往大戲院門口走去。


    腎機少年快步跟隨,尿王、社死裸男也跟上。


    早產少女卻不是很想去,猶豫問道:“好戲人,那裏有古怪吧?”


    “你是不是傻。”腎機少年埋怨了聲,“就是有古怪才去。”


    雷越一邊走,一邊留意著他們四人。


    按照星寶的說法,他們之中可能有誰是“殺手”,或許就是殺害學長的人……


    賽前情報說,四人和學長都是g級平局,四個奇人係,一個現象係,實力差不多。


    莫西幹說過很多平局的能力其實挺強的,雖然能力數量是少,但隨著異體提升,專精於某個能力也不見得差。


    隻是,平局發育起來難,在王鬼平裏麵最難。


    像他們這樣的g級,尋常要升到b級花上十年都不奇怪,還得要有時運際遇。


    成為“殺手”就是一種際遇。


    根據這四人具體的都市傳說,戰鬥力最強的應該是腎機少年,其他人更偏向輔助和突局奇效。


    會麽?腎機少年一直表現最積極、最突出,又懂得宰豬。


    早產少女,這女生不像那種小太妹,反而很少說話,似乎在隱藏著點什麽。


    其他兩人,因為剛才圍攻過他吧,都支支吾吾、畏畏縮縮的樣子,但這種姿態可以很好地用作偽裝。


    不過,誰在他麵前演戲的話,演得越多,暴露得越快。


    因為超越真實的演技沒那麽容易,他能看得出來。


    “你們異體共振之前,都是做什麽的?”雷越問了句。


    “我修手機的!”腎機少年毫無猶豫,答得最快,紅綠色的殺馬特頭發顯得很精神,笑說道:


    “高中沒讀上就出來混了,什麽品牌我都會修,賺點小錢,共振前我是花了所有積蓄買了個新款手機,結果就,嘿嘿。”


    “我還在讀職中……”早產少女接著回答,“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沒懷孩子啊……”


    “我本科讀完工作兩年了。”社死裸男笑得微有尷尬,“共振前一天,我不小心把自己的裸照發到工作群了……”


    “啊?”腎機少年驚笑,“你幹嘛拍裸照?”


    “就是,呃。”社死裸男說,“自己一個人洗澡的時候無聊嘛……”


    “老哥你是個**愛好者吧!不然拍了怎麽會上傳,你本來打算傳給誰?”腎機少年樂道,思維依然敏捷。


    “我是個酒保。”尿王最後才說,“那天隻是多喝了幾罐啤酒,其他啥都沒有關聯。”


    雷越隻聽不說,瞧著他們幾個。


    這三個男的,如果他們是在演戲,這不比影視城那些小鮮肉更上道?


    他們不一定在演,但早產少女是在演,她在撒謊。


    她想處理自己的緊張,隻是越處理就越緊張,肢體語言也就顯得越慌亂。


    她在掩藏什麽?“罪孽之果”,會是由她懷著麽……


    這時候,一行人來到戲院正門口,裏麵那股歌舞聲也更清楚了。


    而聲音經由英雄機位,同步傳到解說們和觀眾們那裏,頓時很多人毛骨悚然。


    那像是人們歡愉的歌唱聲,卻又混合著痛苦、憤怒、恐懼之聲,時不時地響起,隨即又被笑聲覆蓋。


    “好戲人怎麽發現這裏的?”綠洲頻道,齊圖疑惑說,“我有一種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覺,那裏麵聽上去像地獄!”


    與此同時,雷越望向烏鴉落腳的那塊木板招牌,上麵用血字寫著:


    【今夜特別節目:歌劇魅影】


    是那出《歌劇魅影》麽?


    雷越頓時倒是饒有興趣,那曆來是他很喜愛的一出哥特式音樂劇。


    也許在自己異體共振的那一刻,“魅影”亦有在共振漩渦裏閃過。


    “歌劇魅影是什麽?”腎機少年完全不懂的樣子。


    “歌劇吧,我看過電影版……”社死裸男就要說什麽,但看到好戲人那張爛臉,欲言又止。


    “說。”雷越直盯盯地望著社死裸男,“我也想知道。”


    “那電影,主角是個很有才華的歌劇演員,但因為長相畸形,所以藏在戲院的下水道裏生活,還戴著麵具,叫魅影……”


    社死裸男硬著頭皮地答,措辭小心、語氣嚴肅:


    “然後,魅影喜歡上戲院的一個女演員,幫她增長能力,還成了歌劇女主角,紅了,但這個女演員喜歡上別人,魅影就很難過,把女演員劫持到了下水道,那個男人又來救女演員……


    “最後,女演員給了魅影一個吻,魅影被打動,放下恨意選擇了愛的力量……放過他們,自己走了。”


    “哈哈,哈哈哈!”雷越聽得大笑起來,“歌劇魅影,哈哈!”


    社死裸男當即止住話語,其他幾人也不敢亂說什麽,好戲人的笑聲裏似有癲狂……


    雨水還在打落那黑衣少年的雙手十指上,hate,love。


    魅影會因為一個吻而選擇了love,好戲人呢?


    “有趣,有點意思。”


    雷越大笑說,隻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為什麽在笑。


    怪人又在身後雨中沉聲說著道:


    “這家夥在一次又一次地嘲弄你,因為你的軟弱在他眼中展露無遺,用ob-di,ob-da登場的……魅影!”


    怪人倒不是全無道理,雷越知道,這是一出宴會主人為他精心準備的大戲。


    裏麵的歌舞宴會廳,就等著他這個“魅影”登場了。


    “走吧。”雷越邁步進了戲院,烏鴉重新飛落到他的左肩上,他對它輕聲心說:


    朋友,那個變態家夥就這麽想把我拉進地獄嗎?


    可是,我不是早已經在地獄了麽?


    綾莎不是魅影喜歡的克裏斯汀,她也是地獄的遊魂,我們一直都在地獄裏鬧騰找樂子而已。


    “開膛手傑克”,我同樣不需要你的說教,你以為你懂我,不,你不懂。


    想過這些,雷越已是踏在大堂的紅地毯上。


    大堂空空蕩蕩,光亮的大理石地板與牆壁都有黴菌在蔓延,一些原本的室內綠植增長了上百倍,與一些有著紅液流動的大片黏液,把大堂變得像什麽畸異生物的巨口。


    歌舞聲更加響亮,從演出廳方向傳來。


    雷越帶著四個奇人走去,沒有踐踏地上那厚厚的黏液,他準備看等會要不要一把火全燒了。


    很快,他們與觀眾們都見到,一個從維多利亞時代走來似的男侍應,站在演出廳門口邊上。


    男侍應是個看著有五、六十歲的老男人,蓄有八字胡,身著燕尾服,戴著白手套,一臉溫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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