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一樣,無力的坐在台階上。


    李承乾與程咬金,就站在她的麵前,靜靜地等候著她。


    “從那天開始。”


    “我在這世上就沒了親人也沒了羈絆。”


    “我不止一次的想著,不行就隨他們去了吧。”


    崔氏眼神迷離:“直到後來,知道她還活著,我才燃起了一絲希望。”


    “我在這世上,不是孤苦伶仃的一個,至少還有個侄女。”


    “太子爺說的沒錯,我們倆的確有書信往來。”


    “但我們兩個人聊得大多也都是生活上的一些瑣事。”


    崔氏抬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我知道她做起了生意,也知道她嫁了人。”


    “至於太子爺說的那些,她在城內達官顯貴的家中安插奸細。”


    “這個,她從來沒有對我提起過。”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一直都沒有放棄報仇。”


    崔氏道:“而且,這還是她在一個多月以前,才寫書信告訴我的。”


    她沒有說假話。


    的確,是在一個月前,崔迎荷才向她說出要報仇的事。


    李承乾皺起眉頭。


    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自己在幹什麽?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時候的他正在秦州。


    並且也是秦州貪汙案的最頂點。


    他抓了張乃寬,抓了趙家那口子。


    這之間有什麽聯係嗎?


    亦或者說,純屬是巧合?


    李承乾皺著眉頭,揉著下巴仔細思索著。


    “那崔迎荷有沒有和你說,她想怎麽報仇?”


    李承乾看向崔氏問道:“比如,她都要報複誰?”


    “說了。”


    崔氏坦然道:“但我想,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她報複的人都有誰。”


    “太子爺您,河間王,趙國公,還有……”


    她抬頭看了程咬金一眼:“還有咱們眼前這位盧國公!”


    一聽這話,程咬金頓時火冒三丈。


    “搞了半天,你全知道是吧?”


    程咬金瞪眼怒道:“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枉俺這麽待你!”


    “程伯伯先別動怒,等嬸嬸說完。”


    李承乾伸手攔住了他,順勢拍了拍他的胸口。


    程咬金沉了口氣,氣鼓鼓的走到了一旁。


    可他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崔氏,滿眼怒火。


    李承乾也知道程咬金心情的沉重。


    但這種事。


    光靠勸說與保證是沒什麽用的。


    李承乾看向崔氏,道:“崔嬸嬸,她之後有沒有找過你,比如讓你幫忙什麽的?”


    “找過。”


    崔氏坦然道:“她想讓我動用關係,送幾個人進宮。”


    “那你呢?”


    “你可有做?”


    這才是關鍵。


    如果她做了,那就證明她參與到了其中。


    程咬金此刻也是直直的盯著她。


    對於此事。


    程咬金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程家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不容易,都是靠著程家父子,真刀真槍搏出來的。


    為此,他們受過多少傷,流過多少血,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他表麵上雖然粗枝大葉,實際心細如發。


    對於每一件事都有敏銳的偵查力。


    他清楚。


    李承乾現在口中的這件事意味著什麽。


    一旦崔氏參與到了其中。


    甚至隻有半點摻和的跡象。


    那他們程家的榮耀也就快走到盡頭了。


    即便李世民不會怪罪他,即便李承乾不會怪罪他。


    那些言官的文刀筆鋒就足以要了他們程家的命,與所有子孫的前程。


    “殿下。”


    “您問我這話,您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崔氏抬頭看著李承乾道:“往宮裏送人,那可是天底下的第一等大事。”


    “你覺得,我今時今日的身份,還能做到嗎?”


    此言一出。


    程咬金也鬆了口氣。


    的確。


    今時今日的崔氏已經不複往日榮光。


    她想往宮裏送人,可沒誰會賣她的情麵。


    程咬金冷哼一聲:“也算你還沒糊塗到底!”


    崔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麽話都沒說。


    李承乾低頭沉思片刻,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的身邊有沒有她的人?”


    崔氏愣了愣,不確定道:“應該……沒有吧。”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什麽叫應該?應該叫什麽回答?”


    程咬金盯著崔氏道:“你最好仔細想想,然後再回答殿下!”


    此時的程咬金。


    露出了他隻有在戰場上逼問俘虜時才會展露出的凶戾氣勢。


    一瞬間,崔氏也被嚇得打了個冷戰。


    她低下頭道:“我身邊都是跟了我十幾年的,應該不會有人吃裏扒外。”


    也就在李承乾審視崔氏,想從她臉上找出破綻時。


    外頭忽然一陣吵鬧。


    幾人轉頭去看。


    隻見高至行提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婦女從外麵走了進來。


    “什麽情況?”


    李承乾莫名其妙的問。


    高至行將那女人往地上一推:“這老太婆,剛才用錢賄賂神武軍的人,想要鑽狗洞逃出去,我碰巧在旁邊路過,就給逮住了。”


    “辛苦你了。”


    李承乾點點頭,隨即看向程咬金,道:“程伯伯,這是你們家的人?”


    程咬金掃了兩眼,轉頭徑直看向崔氏。


    “這不是你房裏麵的婆子嗎?”


    接著,程咬金又朝著地上的婦人衝道:“這時候府內上下都在忙,你出去作甚?”


    “我家中有急事。”


    婦人眼神閃躲道:“正門出不去,這才想著鑽狗洞出去!”


    程咬金微微皺眉:“你家裏出了什麽事?”


    “我……我老娘病了。”


    婦人顫巍巍的說道:“恐怕是不行了,所以我想回去送她最後一程。”


    “你娘?”


    崔氏突然插口道:“你娘不是兩年前就沒了麽?當初我還給了你安葬費,你這又從哪冒出來了個娘?”


    “是……是幹娘。”


    婦人低著頭,一臉心虛的解釋說。


    院內的幾個人,哪有一個是簡單的?


    李承乾也好,程咬金也罷,乃至高至行,那都是生死當中搏殺出來的。


    這婦人的謊言,他們誰能聽不出?


    “行了!”


    李承乾拍了拍額頭道:“老高,別和她廢話了,直接動手吧。”


    “好嘞!”


    高至行俯身按住了婦人的肩膀,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老姐姐,你想好,說不說實話。”


    高至行提醒道:“如果不說,我這邊可就要動手了!”


    然而。


    那婦人卻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見狀,高至行也不遲疑,握著婦人手臂的手猛地向上一抬。


    耳輪中就聽嘎巴一聲脆響。


    那婦人的胳膊肘直接被反著關節抬到了頭頂。


    “啊!”


    婦人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崔氏死死盯著那婦人的胳膊,臉色一片慘白。


    她是內宅婦人。


    見過最厲害的場麵也就是打板子,打藤條。


    哪裏戰場上,戰士對付敵人的手段?


    此刻,她的心裏也隱隱的出現了濃濃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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