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外,一位文將遞給了我一份擬好的文書,我看也不看就收在衣袖裏,我知道這是讓我拿給圖爾丹簽的文書。


    隻要簽了,十年內他就再也不可以侵犯哈答斤。


    他是草原上的雄鷹,所以連這草原上的兔子見了他都會拚命的躲著吧。


    班布爾善是唯一一個可以與他一起竟飛的鷹,可是班布爾善比他少了一份狠絕吧,他不想看著他的子民連年受戰亂之累。


    而這個使命此刻就交付到了我的身上了。


    馬車駛來,我坐上去,沒有一絲的遲疑。


    幾十個士兵護送著我向兩軍陣前而去,我感覺得到我身後有一簇如炬的目光正望向我。


    那,是班布爾善。


    就要見到圖爾丹了,我沒有欣喜也沒有不安。


    車輪滾滾的聲音仿佛在唱著一曲雄壯的戰歌,高亢,動人。


    是的,動人。


    那車輪碾過的每一個齒印都有我的故事吧,從此,我就是草原上的一個女人了。


    終於馬車停了,我聽不到戰馬的嘶吼聲,也聽不到戰場的廝殺聲。


    我下了馬車,迎麵是戰馬,是數不盡的鐵騎騎士,威風凜凜的,那是圖爾丹的軍隊。


    兩軍陣前,我望向他的目光裏飽含了信任,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我,可是我依然直視著他,我要讓他知道我的勇敢。


    我不是怕死的女人。


    但是當武士依約將冰涼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時,我看到圖爾丹眼裏的黯淡。


    我無言,與武士與著刀緩緩的向他移動。


    身前身後,都是劍拔弩張。


    空氣裏除了緊張就隻有緊張。


    我一步一步的走向圖爾丹,走向我今生今世的夫君,嫁給他,我已別無選擇。


    我錯過了黎安,錯過了班布爾善。


    那幾十米的距離我仿佛走了一個世紀般漫長,汗輕透,任額頭濕落。


    終於,隻剩下十幾米了,圖爾丹突然彎弓一箭,直指我身旁的武士,我心一驚,我命休矣。


    那文書我還沒有拿給他啊。


    他這是想要我的命嗎?


    心裏痛的不能再痛。我有些無法承受這樣的認知,我閉著眼,等著刀從我的脖子上劃過。


    我仿佛聽見孟婆對我說:“丫頭,把這湯喝了吧。”我想接過,想忘記這一世的短暫。


    可是我聽見了刀鏗鏘落地的聲音,我脖子上的涼意瞬間消失。


    圖爾丹的箭讓我心悸,他以他的自信先把我送進地獄,再從刀尖上把我救起。


    這過程讓我從死亡之穀裏重新站了起來。


    他的馬急馳而來,看著他,我想如果這時候我身後有飛箭射來,我與他,他要護著誰呢?


    可是,沒有。


    我心知肚明,這是班布爾善的命令。


    圖爾丹一把將我掠到馬背上,緊緊的抱住我,仿佛抱著寶貝般珍惜著。


    “等等。”


    他詫異的看著我,我從袖口裏掏出那份文書,我遞給他,輕聲道:“他救過我,所以這份文書是我對他的回報,從此我與他兩不相欠。”


    他展開輕掃而過,看著我道:“剛剛你是固意讓那武士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的,是不是?”


    我點頭,我承認。


    我不想騙他。


    “哈哈,這樣最好。我最喜歡不怕死的雲齊兒。好,我答應你。我也不想欠班布爾善一個人情,從此,兩清了,最好。”


    他一招手,後麵的武士急忙跑過來,會意的遞了筆於圖爾丹,他大筆一揮就扔在地上,將那文書遞給我,“你看,這樣行了吧。”


    我接過,卻沒有看,“我相信你。”可是我心裏還是有些痛,剛剛那一箭他雖救了我,可是那一刻我的生命隻有一半生還的把握啊,倘若他在意我多一些,手一軟,我的命就不保了。


    可是他的狠救了我,此刻我方想起那個執刀的武士,他正緩緩的站起,圖爾丹向他招手,他不怕死的走過來,圖爾丹將文書遞與他:“那隻箭是鈍的,這是我謝謝你的手下留情。同時,也替我轉告班布爾善,我簽了這文書,從此,他救雲齊兒的情我就還了,就兩清了。”


    原來我的不死是因為武士的手下留情嗎?圖爾丹啊,你的眼睛果然犀利啊,這樣細小的情形你也觀察得到。


    那武士他原也沒有殺我的意圖,這些一定又是班布爾善的授意了。


    可是我心裏更痛了,其實我的賭已經輸了。


    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圖爾丹的心高高在上,我真的讀不懂也猜不透他的心啊。


    武士走了,帶走了那份文書。


    我出嫁的馬車向我駛來,我的東西都在裏麵吧,還有那幅畫,班布爾善,我忘記了,那畫我應該贈給你才是。


    “若清,把我初入草原畫的那幅畫拿出來。”我看向還沒有走到我近前的若清。


    她依言從馬車裏取了,遞到我的手上。


    我輕輕的向空中一揮,那畫一個弧線遠遠的飛去,久久,落在一片草地上。


    我看著,向著對麵搜尋著班布爾善的麵龐,看不清,可是我知道那個在最首,直直看向我的人就是他。


    我笑了。


    我向著那畫點了點頭。


    我想,他應該懂了,那是我送他的一份禮物。


    我知道,他喜歡那幅畫。


    我總算不辱使命,從此,我與哈答斤,也與他再無瓜葛了。


    “大汗,走吧。”我向著我的馬車走去。


    我要重新做回一個待嫁的新娘。我不知道我未來將會如何,我失蹤了兩個晚上,圖爾丹,他會相信我的清白嗎?


    “雲齊兒。”圖爾丹突然當著千軍萬馬,當著巴魯刺與哈答斤所有將士的麵一把將我扛在肩上,“雲齊兒,你是我的。”


    於是,我就在了他的馬背上,更在他的懷裏,他的硬硬的胡須紮著我的臉,我仰頭,他吻過我的額頭。


    所有的人見證了這一個霸道的封印。


    從此我隻能是他的了。


    餘光中,我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是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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