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百姓們自知冤枉了爺爺,冤枉了尚在繈褓當中的我,誤聽了他人的讒言,導致了清水鎮數百人的傷亡。


    每個人對此都是痛心疾首,悔不當初。


    然這其中也或許隻有爺爺一人明白,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因我而起的。


    或是因為死傷的人太多了,得到了蒼天的悲憫,那一日的夜裏下了一場大雨,那是一場真真正正的大雨,整整的下了一夜,徹底的將清水鎮那猩紅的痕跡,衝刷了個幹淨,不留半點的痕跡。


    山峰樹林恢複了原本的翠綠,田地莊稼也茁壯的成長,清水河麵再次如以往一般的渾濁,沒有死魚,沒有一絲一毫的猩紅。


    一切似乎都回歸了往日的平靜,但唯獨在鎮北的山坡上,莫名的多了上百個無名的孤墳。


    慢慢的,一切似乎都隨著時間的推移成為了往事,清水鎮一下子變得安定太平了起來,這一太平便是十八載。


    其實在這十八年當中,清水鎮也並非是真的那麽太平,這期間也是鬧了不少次的災。


    我一歲那年,清水鎮鬧了蛙災,數之不盡的河蛙一夜之間全都跳上了岸。


    跳上了街道,跳進了家家戶戶,甚至跳到了百姓們的被窩當中。


    驚嚇了不少的百姓,不過好在第二天那些河蛙又哪來的回哪去了,沒有造成任何人員的傷亡。


    我三歲那年,風調雨順,眼瞅著便是個豐收年,然就在那莊稼即將收割的前夕,清水鎮遭受了百年一遇的蝗災。


    鋪天蓋地的蝗蟲,席卷而過,莊稼慘遭蠶食,顆粒無收,百姓苦不堪言。


    我八歲那年,清水鎮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瘟疫,然這瘟疫並不是針對人的,而是針對家畜的,短短一個月之間,整個清水鎮家畜死了個通透,雞鴨鵝狗也是無一幸免。


    然後便是我十三歲那年,夏季突降冰雹,那冰雹如同雞蛋般大小,從天而降密布落下,砸毀了房屋,砸死砸傷了數之不盡的牲畜,但卻唯獨沒有傷到半個清水鎮的百姓。


    接連的幾大天災,死的最多的是牲畜,毀的最多的是房屋,然卻沒有一人在這幾場天災當中喪命,也不知是怪異,還是慶幸。


    …………


    隨著時代的發展,科技的騰達,整個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清水鎮也不例外。


    由於清水鎮有著數百年的曆史,得到了保護,更是成為了黃河流域的一處旅遊勝地。


    以原有的清水鎮建築為中心,四麵八方高樓林立,醫院、學校、商場是應有盡有,就連清水河都成為了現代人乘船遊玩之處。


    人活著便是要與時俱進,清水鎮的老房區雖然沒變,但是其經營內容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早年的餐館,如今變成了大飯店,早年的澡堂子變成了如今的洗浴會所,早年的裁縫店也變成了名牌服飾的專賣店。


    早年的棺材鋪子,如今也變成了紙紮品店了。


    所有的商鋪商家都在邁著大跨步緊追著時代的步伐,爺爺自然也沒能落下,雖然改變的不大,但總歸是改變了,為的就是能夠多賺錢,供我上學娶媳婦兒。


    這一年我十八歲,原本是打算報考一個好一點的高中的,但是就在這一年,爺爺病倒了,為了照顧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毅然的退了學,回了清水鎮。


    此時的爺爺,已經是年近九十,風燭殘年。


    雖然表麵看起來挺硬朗的,但是其身體的各項機能都麵臨停擺的危險。


    爺爺的大腦退化的很嚴重,時常會忘記家在哪兒,時常會忘記自己到底吃沒吃過飯,時常會忘記自己是誰。


    但卻從未忘記他有我這麽一個孫子。


    我隻有爺爺這麽一個親人,自然希望他能夠長命百歲。


    但人終有一死,無人能夠逃脫生老病死的輪回苦難,哪怕是像我爺爺這樣的大善之人也不能。


    終於,這一天來臨了,從小跟我相依為命的爺爺,離我而去了。


    他走的很安詳,臉上掛著一絲微笑,看的出來他老人家對於死亡坦然的麵對了。


    他走的也很匆忙,晚上睡下,第二天便再也沒有醒來,甚至都沒給我留下跟他道別的機會。


    但是爺爺卻留給了我一本泛黃的筆記,上麵記載著很多的往事,有爺爺的,有太爺爺的,還有關於我父母的……


    也正是因為看了那本筆記,我才知道在這個世上除了爺爺之外,我竟還有其他的親人。


    一個大伯,一個姑姑。


    不過貌似這兩個人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了,所以我對此也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不知不覺爺爺已經離我而去數月有餘了,我也算是稍微的從失去爺爺的陰霾中走了出來。


    生活仍需繼續,我需要好好的活著,隻有這樣才不會辜負爺爺對我的期望。


    …………


    叮鈴鈴……!


    門鈴一陣的響動,店門外邁步走進來一個人。


    我頭都沒抬,本能的開口說道:“歡迎光臨天福堂紙紮品店,壽衣、棺材、紙人紙馬、汽車洋房,元寶蠟燭,應有盡有,這位客人有什麽需要的嗎?”


    “呸呸呸……我說向小北,你丫的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嗎,我這麽年紀輕輕的,用得著這些個玩意兒嗎,你這不是在咒我死呢嗎?”


    聞言我猛然的抬頭,隨即驚呼道:“我去,王胖子,半年不見了吧,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王胖子,全名叫王鐵柱,在我本就不多的朋友當中,他算是跟我關係最好的一個,同樣也是我小學乃至於初中的同學,跟我一樣,初中沒讀完就輟了學了。


    “我說向小北,這半年沒見了,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話嗎,什麽叫什麽風把我給吹來了,你真當我是紙糊的了。”王胖子再次的抱怨著。


    見到了久違的好朋友,壓抑了數月的情緒在這一刻也算是徹底的得到了宣泄。


    麵對王胖子的抱怨,我是絲毫沒有給他半點兒的好臉色,一個跨步向前,抬腿就在他那肥碩的大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腳。


    “少在那沒屁找屁,我這是什麽地方,紙紮店,不賣那些死人的東西我賣什麽,賣身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陰陽師手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閆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閆昆並收藏陰陽師手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