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二百七十七章 反轉


    傳聞,道聽途說的產物,很少被人當事實,頂多算茶前飯後的談資,傳播流言蜚語的人,本身沒誰信這些似乎被誇大無數倍的言語。


    王有為,縣級市的市委書記,宏城老百姓眼中的天,決定一座城市的興衰,影響幾十萬人的生活。


    可老百姓眼中高高在上手眼通天的王有為,仍覺得中午在飯桌上聽來那些關於公子哥爭鬥的段子,誇張的沒譜。


    歸根結底,他這處級幹部離那個圈子太遙遠。


    王有為像很多自以為是的人,對沒見過的事,總保持懷疑態度,就如祖祖輩輩窩山溝裏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窮苦人,突然聽城裏來的人說lv包包好幾萬幾十萬,絕對不信,一定想什麽包包那麽貴,金子做的?


    大抵應了一句話:環境造就人。


    站的高,望的遠,每天為柴米油鹽操勞的人多半注重蠅頭小利,你讓他們具備國際視野,比趕鴨子上架還可笑。


    而從基層一步步攀爬起來的王有為,距共和國頂尖紈絝圈子商業圈確實太遙遠,所以飯局上他雖吃驚不小,但過後就當聊齋誌異之類的狗血橋段,拋在腦後,上了班,秘書為他泡一杯鐵觀音,他抿上兩口,開始下午的辦公。


    大包大攬的作風,導致他工作量大過以往的一把手,下邊人為討好諂媚,將本該市長批示操持的文件工作直接捅到他這市委書記的辦公桌上,他樂此不疲,這表明他幾乎架空年紀輕輕的市長。


    商人不會嫌自己錢多。


    同樣,政客也不會嫌自己的權力大。


    不管怎樣,比起其他領導每逢下午就玩消失的作風,王有為的勤勉值得稱道。


    然而他今天下午的勤勉,換來一個接一個令他手足無措的消息,辦公桌上的電話幾乎沒怎麽消停,接完第一個電話後,座機每響一次,王有為眼皮子得跳幾下,省城多位領導,包括一直為王有為遮風擋雨那人都打來電話。


    詢問的不外乎一件事。


    為什麽招惹沈少?


    素來穩重深沉的王有為接完老上司的電話,額頭冒汗,老上司提醒他,省紀委已派出調查組,趕往宏城徹查此事,如果你問心無愧,不用擔心,任人查,如果做了虧心事,馬上補救。


    這一刻,王有為意識到事情多麽嚴重,匆忙撥老五王森的電話,吩咐馬上釋放趙鳳山,給予道歉和適當賠償。


    守在看守所阻止沈浩趙小寶探監的王森小雞吃米似的點頭,答應著,掛斷電話,忽然想起一件事,頓時急的麵孔扭曲。


    趙鳳山已被他指使人打成豬頭。


    宏城看守所接待室。


    李文濤麵紅耳赤,頗為尷尬,身為宏城的市長,帶著沈浩等人來見趙鳳山,卻被王森推三阻四,束手無策,最終是沈浩一個電話解決問題。


    “你呀,一點不像給凱子他爸當過秘書。”沈浩一句調侃唏噓之言,愈發使李文濤無地自容。


    唐逸當年入住西京市府,比如今他在宏城的情況嚴峻的多,輕鬆逆轉,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十幾分鍾後,沈浩趙小寶終於見到趙鳳山,此時的趙鳳山一瘸一拐,鼻青臉腫,既狼狽又可憐。


    為此揪心的趙小寶快步迎上,攙扶住表叔。


    “是我們工作不到位,沒防範好牢頭獄霸對你表叔施暴,對此,我代表市局深表歉意,並給予賠償。”王森裝模作樣鞠躬致歉。


    “我們不缺錢,要的是公道,這事兒沒完。”趙小寶怒不可遏。


    “小寶,古往今來,商不與官鬥,算了。”心有餘悸的趙鳳山不想再出什麽亂子,也怕牽連累到趙小寶。


    麵對強權的無奈,對世道不公的哀怨,顯露在趙鳳山臉上。


    “一位熟人正在趕來的路上,咱們坐一會兒,等等他。”沈浩不走,別人隻能等著,王森無可奈何。


    時間悄然流逝。


    一串車穿過宏城舊城區大片平房,駛入幾乎是坐落市區邊緣的看守所,十幾輛車,下來幾十人。


    顯眼的並非半數像領導的人,而是舉著長槍短炮的記者,陪同上級領導的王有為見此情形,暗暗心驚。


    主持市局工作的王森以及看守所大小領導匆忙迎出來,心裏有鬼的王森瞧清楚走在最邊的俊朗男人,驚出一身白毛汗,雙腿仿佛灌鉛,步伐異常沉重。


    唐逸。


    一省之長。


    來的這麽突然,王森哪淡定得了。


    沈浩見唐逸衝他微笑,迎上幾步,笑道:“一點小事,唐叔叔居然親自趕過來解決,我誠惶誠恐啊。”


    “這世上,讓你沈大少誠惶誠恐的人應該還沒出生。”唐逸笑著調侃沈浩,旋即環顧在場所有人,大聲道:“隻要違規違紀,在我唐逸看來,就不是小事,必須得認真對待,從嚴從重處理。”


    人們鼓掌。


    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趕緊抓拍。


    唐逸主動與趙鳳山握手,深表歉意。


    趙鳳山激動的說不出話,潸然淚下。


    閃光燈閃耀,記者們的長槍短炮對準唐逸趙鳳山,又是一陣猛拍。


    跟隨省市領導的王有為,盯著鼻青臉腫的趙鳳山,老臉快綠了,發愣許久,回頭狠狠瞪五弟王森。


    李文濤等唐逸跟趙鳳山握完手,來到唐逸麵前,極為激動的喊了一聲“省長。”


    “來宏城當市長,感覺怎麽樣?”唐逸笑著問李文濤。


    “我和王書記在某些問題上有分歧,工作不好開展,但我會努力做好這個市長,絕不辜負省長的厚望。”


    “幹不好工作,辜負的不是我,是宏城千千萬萬百姓,還有,工作不好開展,多從自身找問題。”


    唐逸言外之意……你李文濤在宏城到處碰壁,一事無成,是自身能力欠缺導致的,怨不得別人。


    李文濤忙點頭稱是。


    傍晚,雷厲風行的唐逸離開宏城,趕往宏城轄下的幾個貧困鄉鎮,並在鎮子上過夜,然後進行為期三天的視察。


    沈浩趙小寶這夥人,在趙鳳山的再三挽留下,住了下來。


    ……………….


    “養病……”


    辦公桌後的王有為呆滯良久,頹然放下電話,提心吊膽一個星期,終於等來上邊消息,讓他養病,養什麽病?五十五歲的他,隻有時好時壞的風濕性關節炎,保養好、天氣好、多注意,基本沒感覺。


    對於上歲數的人,這哪算病呀。


    混跡官場大半生,看他人沉浮起落,王有為何嚐不明白上頭的意思,養病養個一兩年,淡出宏城權力層,也為李文濤穩固權勢接任市委書記爭取時間,到那時,估計上頭還會以“健康緣由”提早將他扔進人大養老。


    王有為歎息,流露末路梟雄的淒涼,本想在幹第二任書記這幾年搏一搏,再往上躥一躥,可惜,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隨後,王有為四個弟弟,分別被調離原有崗位,老二老三老四被調入宏城周邊幾個小縣城,晾在不鹹不淡的位置,難有起色,老五王森更是被停職調查。


    宏城老百姓心目中的天,就這麽輕輕巧巧的塌了。


    “大哥,你的老上司保不住咱們,你還有那位年年回宏城和你喝酒敘舊的老同學呀!”王有為按照上級要求,去外地療養的前一天晚上,王老三急匆匆衝入大哥住所,仿佛屢戰屢敗的賭鬼找到一絲贏的希望。


    也是,王老三有激動的理由,他大哥的老同學,宏城這小地方走出去的最牛叉的政界大佬。


    有如此強大的關係,為何不用?


    要知道今時今日那人愈發位高官顯,一句話絕對能使王家安然無恙,王老三越想越有信心,滿懷期待凝視他大哥。


    副國級,甭說在老百姓眼中,即便是廳局級地方官,也絕對會被仨字組成的頭銜深深震撼,頂禮膜拜,恨不得當自家祖宗供奉著。


    恰恰大哥中學時代關係最鐵的老同學,便是貨真價實的副國級,宏城這小地方走出的最牛的牛人,當地老少提及這人,無一例外流露無限神往,無限尊敬,好似那人已登臨共和國權力之巔。


    實際上,副國級距國家領導人序列,仍有一大步,不過已算權力金字塔最頂尖的一撥人,有這樣強大堅實的靠山,尋常的省部級,乃至以強勢著稱的唐逸,或多或少得給點麵子,隻要那人動嘴皮子替王家說句話,放眼全省,誰敢動王家!


    這是王老三的想法。


    王有為瞥一眼眸子裏滿是希望的三弟,浮現令王老三極為不解的苦澀笑意。


    什麽意思?王老三看不懂大哥為啥這麽笑。


    “如果不是我舍了這張老臉求他,咱們家就不止老五自己被雙開調查,我是有些獨斷專行,但其他方麵,清清白白,手腳幹淨,你們做過什麽,你們心裏清楚,我也清楚,如今這樣,難道不是咱們哥五個最好的結局?”


    王老三瞠目結舌。


    不是無法回答他大哥的質問,是驚駭於那人幫了忙,卻仍保不住他們哥幾個,他們到底得罪了多麽強大的人物?


    “那位沈少,是通天的主兒哇!”王有為頹然歎氣,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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