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雲少!”兩女對雲默似乎格外的畏懼,立刻恭敬的道。然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葉寒穿了白色襯衫,與雲默一黑一白。這兩人,永遠都像是宿命一般站在彼此的對立麵。


    葉寒穿了鞋子,麵對雲默,目光蘊靜。雲默走了進來,卻是一笑,道:“葉寒,我就知道,你果然不是那迂腐之人。素來都說你是個婆婆媽媽,慈悲心腸的人。可剛才為何她們說要死,你都不肯憐憫呢?”


    葉寒道:“若是有人用婆婆媽媽這四個字來形容我,我倒是很高興。”


    雲默道:“哈哈,能夠在日本大阪誅殺平民與警察上千的人,能夠出手殺了毫無還手之力的出雲大師。又能在東江殺人全家的葉寒,這樣的人若是婆婆媽媽,那這世間上還有心狠手辣的人嗎?下意識認定你婆婆媽媽,這個敵人便已注定了要輸。”


    葉寒看向雲默,果然,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


    “有沒有興趣跟我去個地方。”隨後,雲默說道。


    葉寒左右也無事,也想多了解一些雲默,畢竟在大氣運降臨之後,再無首領的壓製,兩人將是生死大敵。所以,多接觸一些,不是壞事。


    當下,葉寒點點頭,道:“沒問題。”


    雲默帶葉寒去的卻是……下山。乘坐著雲默的勞斯萊斯幻影。這一次,是雲默親自開車。


    這一幕真是詭異,居然會有這樣的一幕。雲默給葉寒開車。若是在以前,葉寒能看到此刻一幕,一定會跌破眼鏡。


    這一瞬,在車中,葉寒腦海中如浮光掠影一般。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那一年在廣州,自己帶著唐佳怡逃走。自己給雲默下跪,自己那時候是那麽的弱,那樣的想要求眼前人給一條活路。可是最終,他還是隻能看著唐佳怡和肚子裏的孩子死在眼前。


    這一份仇恨,是永遠不可能消弭的。


    雲默開車帶葉寒來到了山下。山下是一個小鎮,小鎮上居然有一間酒吧。


    酒吧的生意不算好,門庭冷落。兩人停好車後,進入酒吧。


    在一邊角落的沙發上坐下。葉寒看見這酒吧裝潢的還似模似樣,有些大城市酒吧的味道。


    馬上有老板娘來點單,葉寒要了一杯威士忌。雲默則要了一瓶喜力啤酒。


    雲默道:“這兒過年的時候生意很不錯。鋪子是老板自己的屋子,不需要租金。人手也是他們自己,所以生意雖然不好,但也可以維持生活。”


    葉寒微微奇怪,道:“雲少這樣的人也會了解這些小人物的生活細節?”


    雲默淡淡一笑,道:“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天生的滅絕人性,冰冷無情?”


    葉寒道:“那倒也不是。你有你的做事準備,我沒什麽好指責的。隻不過覺得像你這樣的人,不是視眾生為螻蟻嗎?你會關注螻蟻的生活狀況嗎?”


    雲默哈哈一笑,道:“螻蟻?沒錯,這些都是螻蟻。無聊的時候,我也會觀看螞蟻搬家,看他們的忙碌辛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葉寒淡淡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


    雲默頓時來了興趣,道:“願聞其詳!”


    葉寒道:“有一本武俠小說,你肯定沒看過。”


    “你說說,也許我看過。”雲默道。


    “小李飛刀!”葉寒說。


    雲默道:“我還真看過。”


    葉寒頓時錯愕的看向他,覺得太過不可思議。雲默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很多呢。”


    葉寒道:“小李飛刀裏有一段關於梅花的說法。院子裏的梅花開了,李尋歡問阿飛,你知道這梅花開了多少朵?阿飛答道:17朵。”


    “梅花開了是來欣賞的。若有人知道他有多少朵,那也說明,他是多麽的……寂寞。”雲默說道:“你是想說我就如那阿飛一般嗎?”


    葉寒點頭,道:“是的。”


    雲默道:“倒也沒錯。在我們自己的路上,陪伴我最多的就是這種深入骨髓的寂寞。”


    “你的寂寞,也從來不會與人分享。因為沒有人能分享你的寂寞。”葉寒說道。


    雲默微微一笑。便也是在這時候,兩杯酒都已上來。雲默舉杯道:“來,我敬你。我們現在還能坐在這裏和平的喝酒,隻怕以後很難再有這個機會,所以我覺得今晚應該找你出來喝酒,應該珍惜這難得的時光。將來,不管如何,今日我們隻管喝酒。”


    “好,好!”葉寒隻說了兩個好字。然後兩人便碰杯,各自喝了一口。


    雲默隨後又道:“當初的事情,現在算起來,確實是我的不該。不過既然做了,也沒有什麽好後悔。隻怪你當初是一隻螻蟻,而我不會去考慮螻蟻的感情。,就像現在,你同樣不會去考慮我給你找的那兩個小姑娘的生死。”


    葉寒默默的喝了一口酒,道:“那孩子如果還在,現在也該有一歲多了。”


    雲默也喝了一口酒,道:“我有時候想過一個可笑的想法,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也許你我還可以做朋友,至少,我很少看得起人。而你葉寒算一個。”


    當葉寒聽到雲默說看得起他時,他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如果是以前,也許還因為能被雲默正視而會感到有一份滿足。但現在,聽起來卻有些飄渺。對於雲默,葉寒也早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不可抵擋,不可抗衡的畏懼。


    之所以會有此種思想,一是因為實力在靠近。二是因為彼此之間,也多了一份了解。


    所以這個時候,葉寒便也道:“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是雲默你,絕對是一個值得讓人佩服的人。”


    雲默淡淡一笑,道:“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這是我很早發出的心願。”頓了頓,道:“因為種種原因,我生來就是孤兒。二十二歲,我方才回到雲天宗。二十二歲之前,我唯一的親人是我的師父無為大師。”


    “無為大師也是我的師父,但他被你殺了。”葉寒緩緩說道。這時候說起這些仇恨來。葉寒同樣很是平靜,似乎再沒有什麽東西讓他內心起波瀾。


    但這並不代表葉寒已經忘了仇恨,相反,仇恨在心中已經是根深蒂固。這就像鈍天首領的拳力一樣,看似平平無奇,實際上裏麵包含的力量不可想象。


    要想成大事,得先學會內斂。


    當然,這個內斂並不包含全部。如果是碾壓之勢,便以滾滾威壓絕對碾壓。如果是旗鼓相當之勢,不打就雲淡風輕,一打就石破天驚。


    雲默道:“對,是我殺的。從他推我下萬鬼窟那一刻起,他和我的師徒情分就已經沒有了。而你,是他培養起來,來對付我的。事實上,就算沒有張美那件事情,以你的軍方身份。最終,我們還是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頓了頓,他繼續道:“我自幼就是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裏,並不是你想的那麽和平。為了爭寵,爭食物,一群小孩幾歲的年齡就得滿腹心計。我在七歲那年,被幾個小孩陷害我偷東西,最後被趕出了孤兒院。離開孤兒院的時候,是那年的冬天,那年我記得特別特別的冷。我隻穿了一件很薄的外套。我蜷縮在街頭的時候,看著人來人往,看著雪花飄落,我突然就想起了那篇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還可以點燃火柴,死在幻想裏。而我隻能這麽孤零零的凍死。我死後,在這天地之間,不會有一絲痕跡,沒人會記得我。”


    雲默一直在述說,可以想象,這些東西,向來他雲默是不屑跟任何人說的。隻因今天是葉寒,在這樣特殊的環境與特殊的人,所以雲默方才敞開了心扉。其他的人,也沒什麽資格來聽他雲默說這些。


    “那種冷,是深入骨髓的。你永遠沒有試過,冷到感覺腳和身體不是自己的。如果再有一絲溫暖過來,便要將這皮肉綻破。我試著向過往的路人尋求幫助。我隻想要一碗熱飯,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隻想要活下去,隻想要不那麽的…………冷。”雲默緩緩述說。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理我。從那時候起,我終於明白一個道理。這世界上,他人的生死,與我何幹。草木枯榮,都是它的道理,而我,要強大。倒不談什麽報複社會,我隻是想要那種孤獨,無助的感覺再不會有。任何人也不能讓我再去體驗那種感覺。”


    “後來,我碰到了師父無為大師。無為大師待我很好,傳授我洗髓經,令我強大自身。我曾經對我自己說過,這世間,我可以負天下人,但惟獨不會負我師父。我想過,將來縱使我冠絕天下,我也會像對待父親一樣來服侍師父。當然,我對我父親沒有感情。無為大師才是我真正的父親。那時候,我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那家孤兒院被我找去,我將那些小孩,院長,所有的人給殺了。那孤兒院也被我一把火燒了。”雲默道:“葉寒,你可明白,被你唯一尊重信任的人重新推進那孤獨無助深淵的感覺?”


    葉寒知道他是指他被無為大師推下萬鬼窟的事情。


    葉寒道:“你若不是去殺了那孤兒院全部的人,師父又如何會起了滅你之心。”


    雲默道:“是非對錯,總該有個論斷。有什麽是天生注定的?我雲默也不是天生注定就是無情殘暴。若是無為肯將孤兒院的事情明說,並加以教導,我未必就不會聽他的。就算他告訴我,擔心我以後會如何,所以要這般待我,隻要他說出來,那萬鬼窟,不用他推,我自己會下去。”


    葉寒微微一歎,道:“但你是天魔星,你的格局已定。師父知道沒有辦法遏製你,你是他一手培養,於是便將你推下了萬鬼窟。”


    雲默蒼涼一笑,道:“什麽狗屁天魔星,天煞皇者。這些命理格局,信則有,不信便是狗屁。隻是因為他懂一些易數,便因此定了我的命格,豈不是可笑。”


    “他推我入萬鬼窟,便別怪我不再認他做師父。我上來之後,不殺他,是了斷師徒情分。但後來,他千方百計培養你,又與我作對。那便是我的敵人,對於敵人,我雲默從來沒有手軟的道理。”雲默說道。


    曾經,有人對雲默說過,他這一生要流三次淚。第一次是進萬鬼窟,第二次是無為大師死的時候。第三次,雲默這時候想起來不禁好奇,將來還有何事能讓自己流淚呢?


    “我們將來,一定會是生死大敵。”葉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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