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老羅打過來的:“張總,雨太大,山洪暴發了,溪道裏的水突然暴漲,比平時增高了1米多……還有,上遊水庫看庫人員打來電話,說水庫的水快滿了,要防水……”


    張偉“噌”坐起來,把陳瑤也驚醒了。


    “水庫再一放水,衝力那麽大,非得把剛修砌好的坎衝垮不可,不能放,我馬上趕過去。”張偉對老羅說。


    這時陳瑤碰了碰張偉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張偉猛然醒悟,急忙在電話裏對老羅說:“嗯……老羅,鎮靜,我想這樣吧,按照工作程序來,你先給鄭總打電話匯報這事,如果鄭總問起我知道不知道,你就說沒給我說……”


    老羅畢竟是過來人,馬上明白了張偉的意思:“好,你考慮的很周全,我馬上給鄭總打電話。”


    放下電話,張偉急忙穿衣服:“老鄭待會肯定會給我電話,我得馬上去山裏搶險,辛辛苦苦大半年,不能就這麽一夜回到解放前……”


    陳瑤也坐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風大雨大,山裏又爆發山洪,隨時會有山體滑坡、泥石流,你去幹嗎?老老實實呆在家裏……我一會叫上小郭一起去,小郭的車還在城裏……”張偉將陳瑤一把按倒在床上,蓋好毛巾被:“繼續睡覺,乖!”


    “不行!”陳瑤又坐起來,語氣堅決:“我是當地人,熟悉山裏的情況,你們不熟悉,很危險的,我跟著你們,可以多一分保險……再說,你去了,我呆在家裏,更揪心……”


    張偉聽陳瑤說的有道理:“那好吧,穿衣,我給小郭打個電話。”


    張偉接著給小郭打了電話,小郭說馬上起身開車過來接他們,然後小郭又說鄭總昨晚和於琴一起回海州了。


    兩人穿好衣服,帶好雨衣,穿上高筒雨靴。


    剛收拾好,鄭總的電話果然到了。


    張偉裝作剛知道的樣子,聽鄭總把情況簡單複述了一遍,然後告訴鄭總,自己馬上通知小郭,趕到山裏去。


    鄭總在電話裏的聲音有些慌亂無措,聽張偉鎮靜自若的聲音,心裏踏實了一點,忙說自己和於琴馬上往山裏趕,又一再囑咐張偉路上一定要小心,防止山上滑落下的大石頭。


    接完電話,張偉看著陳瑤:“姐,今天這事辦得比較妥當,對我,對老羅都是有益的。”


    陳瑤笑笑:“是的,這就叫三思後行,考慮慎密。”


    二人接著出門,小郭的車已經到了。


    三人在狂風暴雨中直奔山裏。


    出城進入山區,才發現情況果然很艱險,馬路都是依山而建,基本都是掛在半山腰,路中間不時發現山上滾落的大石塊。


    小郭小心翼翼地開車,繞開石塊。


    陳瑤坐在副駕駛位置,趴在車窗前,緊張地注視著前方,側耳靜聽,一會突然對小郭說:“停!往後倒!”


    小郭急忙依言而行,剛停下倒了幾米,隻聽山上“轟隆隆”好像打雷的聲音,接著一個大石塊夾帶著一些碎石從天而降,滾落在前方10米遠的馬路上,借著慣性,又衝過馬路,跌落到馬路另一側的懸崖下麵去,“轟轟”的聲音響了一會才消失。


    三人驚懼不已,好險,幸虧陳瑤提醒,否則這會後果不堪設想。


    “遇到這種天氣在山裏行車,一是要聽,聽周圍有沒有異樣的聲音,二是要看,看前方馬路左邊的山坡上有沒有小碎石往下落,這都是發生危險的征兆……”陳瑤心有餘悸,撫摸著胸部說。


    然後大家繼續前行,經常是路左邊碎石不斷滑落,路右邊濁浪滔天,山洪洶湧,要麽就是路右邊懸崖陡立,黑黝黝的深穀張開死亡的口袋。


    車內,三人都不說話,眼睛直盯著前方,精力高度集中。


    前方一塊大石頭落在馬路中央,擋住了去路,張偉和小郭穿上雨衣下車奮力去推石頭。


    正在忙乎著,後麵一輛汽車趕過來,停在他們後麵,老鄭和於琴穿著雨衣急火火下車跑過來。


    張偉一看,老鄭開的不是大奔,而是自己之前開的吉普,不知道這車昨晚是怎麽開回海州去的。


    老鄭和於琴剛下車,突然“呼隆隆”一陣巨響,幾塊大石頭從天而降,正好砸在吉普車頂上,將駕駛員位置正好砸扁。


    大家都呆了,老鄭和於琴臉色煞白,兩腿直哆嗦,命懸一線,生死一瞬間,撿了一條命。


    陳瑤這時也急忙跳下車,衝他們喊:“這裏是事故多發區,快把大石頭推開。”


    陳瑤的話提醒了大家,一起用力,肩推棍翹,將大石塊推到路邊,然後大家一起上了小郭的車,將被砸壞的吉普扔在那裏,等天亮通知交警和保險公司來處理,繼續趕路。


    好不容易趕到電站,水勢已經很猛,溪道裏山洪奔流而下,水勢湍急,水線已經到達小橋的橋麵。


    老羅已經把住在電站的職工都叫起來了,大家齊聚辦公室,男同誌都穿好了雨靴和雨衣,等待老鄭和張偉來指揮。


    老鄭沒經曆過這事,有些慌亂,加上剛經曆了一場驚嚇,心悸得厲害,聽老羅說完險情,一時沒了主意,看看張偉:“張總,你具體拿個方案,安排一下。”


    這會老鄭叫張偉為“張總。”


    張偉看著大家都盯著自己,看到陳瑤站在角落裏鼓勵的眼神,定了定神,考慮了一下:“這樣,男同誌跟我和老羅小郭出去搶險,女同誌在家值班守電話,和水利部門隨時保持聯係,電站的值班人員馬上上崗,等待通知……放水組的人跟我去水庫,老羅帶收艇組的人去終點,小郭帶放艇組的人去起點,帶好手機,隨時保持聯係,一定主意安全……出發!”


    說完,張偉看著鄭總,鄭總點點頭:“好,好,那就這樣執行,聽張總的,我在辦公室坐鎮總指揮。”


    張偉知道老鄭和高強有一個共同點,膽小怕死,關鍵時候耍滑頭,不過也不以為意,看了看陳瑤:“你在辦公室休息一會吧,我很快就回來。”


    陳瑤點點頭,擔心地看著張偉:“你可一定剛要主意安全,小心點……”


    老鄭又拉住張偉的手:“張總,一定要想辦法保住剛修好的溪道,還有碼頭……這可是我們半年的心血……”


    張偉點點頭,然後安排大家分頭出去。


    張偉帶著放水組的3個人在狂風暴雨中艱難前行,終於接近了水庫水房,水房值班人員正緊張地觀察著水位,見張偉過來,忙說:“張總,水庫水位已經接近最大水位線,必須馬上放水,不然,有潰壩的危險……”


    “你和水利局聯係了嗎?”張偉問。


    “一直在和市防汛部門保持聯係,他們要求我們必須馬上泄洪,不然就要出大事。”


    張偉腦子裏急速轉悠,現在山裏的山洪對漂流溪道的衝擊已經達到了極限,如果泄洪,漂流溪道極其所有附屬設施必然會被衝毀,老鄭辛辛苦苦這麽久的心血就會在即將開業前毀於一旦……但是,如果不放水顯然是不可能的,潰壩的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有沒有第三個選擇呢?張偉緊張地思考著,大家都看著張偉的眼神。


    “電站的出水口在哪裏?”張偉問他們。


    “漂流終點下麵50米處,專用通道。”


    張偉心中豁然開朗,一拍腦袋,對其中一個人員說:“你馬上通知電站值班人員,開動所有機組,準備發電,我去放水,電站放水閥在哪裏?”


    值班員指了指下麵100米遠處山坡上黑黝黝的地方:“在那裏。”


    張偉轉身衝了出去,在山石和叢林間穿行,到達放水閥,用力將放水閥開到最大,一陣轟鳴,洪水奔騰而下。


    張偉又回到水房,對值班員說:“密切觀察水位,如果電站泄洪還不能降低水位,隻要達到警戒線,不必請示,就直接打開溢洪閘,開閘放水。”


    張偉知道,如果那樣的話,漂流項目就廢了,這可是老鄭和於琴的命根子,全部家當,但是,萬不得已,也沒辦法,總不能潰壩!


    關鍵時刻,張偉還是知道孰大孰小的。


    張偉然後留下那二人協助看守,自己又回到了電站。


    電站裏機器轟鳴,所有機組都已開動,已經開始發電。


    鄭總、於琴和陳瑤正在辦公室喝茶,大家神情都很緊張,見到張偉回來,幾乎同時問道:“怎麽樣了?”


    張偉脫下雨衣,坐下:“還不知道,希望電站泄洪能緩解水庫壓力,等下看看情況吧。”


    “那要是電站泄洪不管用,怎麽辦?”老鄭看著張偉。


    “按照防汛部門的要求,那就得開溢洪閘。”張偉幹脆地說。


    “什麽?如果開了溢洪閘,我的漂流不就完蛋了?不能開!”老鄭有些歇斯底裏。


    “如果不開,超過警戒線,就有潰壩的可能,這個責任你我誰能負起來?”張偉反問,有些惱火:“你是老板,是投資人,到時候被抓的人是你,蹲大牢的人也是你!”


    這是張偉第一次和老鄭麵對麵衝突。


    老鄭一下子被噎住了,瞪著張偉,又驚又氣又怕,一時說不出話來。


    陳瑤輕輕說了句:“先別討論這些,先看看電站泄洪的情況,開了這麽機組,下水量還是很大的嘛。”


    “對對對,”於琴也連忙出來打圓場:“先看看這邊的情況再說。”


    老鄭也回過神來:“那……那張總你看著辦吧。”


    老鄭今晚一直叫張偉“張總”。


    換了平時,老鄭絕對不會如此驚慌失措,畢竟是究竟沙場的人了,隻是今晚差點被索命,最怕的就是死,老鄭驚魂未定,這會已經沒了主心骨,把寶都押在了張偉身上。既然把寶押在張偉身上,就不能弄頂了,老鄭深喑此道,連忙起身給張偉倒了一杯熱茶:“張總,你先喝點茶。”


    張偉這會才意識到老鄭一個晚上都在叫自己“張總”,突然感覺心裏非常別扭,又湧起一陣悲哀。


    張偉看看陳瑤:“困不困?”


    “不困!”陳瑤笑笑,搖搖頭,打了個寒噤,咳嗽了幾聲。


    於琴連忙去宿舍找了兩件厚衣服,自己和陳瑤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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