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我們一起去興州國旅去應聘,一起被錄取,開始做導遊。從小到大,除了家庭環境的優越之外,我一直生活在張小波的陰影下,雖然張小波沒有覺察什麽,雖然我們倆關係一直很好,在外人眼裏是兩朵姊妹花,可是,在我的心裏,一直不平氣,一直想超越她,不管在哪一方麵,都想超越她。因此,工作後,我暗暗把她作為我比較的對象,比學趕幫超,無一不是以她為標準。我們倆的工作都很出色,不論是做全陪還是做地陪,不論是帶飛機團還是帶汽車團,都得到客人的中肯和讚揚,公司領導也經常表揚我們。可是,仍然讓我感到心裏鬱鬱難平的是,每一次公司的先進和褒獎,張小波依然排在我前麵,就是獎金,也比我多,哪怕是隻多一點點。表麵上我們倆依然是好姐妹,她對我很照顧,我也對她很熱乎,可是我心裏的那種因為不能超越而引發的痛苦感卻越來越強烈。”


    “這就是你的性格裏麵妒忌的成分在滋長,當然,也可以說是爭強好勝,不甘人下。”張偉插了一句。


    何英點點頭:“也可以這麽說,一方麵,我和張小波關係很好,她把我當自己妹妹看,我把她當姐姐,別人也都說我們倆像一對親姐妹,可是,從另一個方麵來講,我對她是既羨慕,又妒忌,有時候恨老天不公,為什麽她處處都要比我強。”


    張偉感覺有些冷,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室內的燈關掉。


    兩人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依偎在一起。


    隔壁的青年男女開始歡度周末,床板有節奏的吱嘎聲音和女人壓抑的呻音傳入耳中。


    可是,此刻張偉沒有絲毫的那方麵的衝動,何英也沒有衝動的感覺,靜靜地和張偉靠在一起。


    黑暗中,兩人沉默了。


    良久,張偉輕輕地問了一句:“後來呢?”


    “後來,”何英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悠遠而滄桑:“後來因為我們倆工作都很出色,都得到了升遷,分別提拔為導遊一部和二部的經理。”


    張偉點點頭:“不錯,你們終於平行前進了。”


    何英往張偉懷裏靠了靠:“可是,張小波是一部的經理,我是二部的經理,那是,我心裏那個別扭啊,她是一我是二,我還在她後麵。”


    張偉有些好笑:“為什麽你一定要和她爭個你高我低,為什麽你一定要壓過她呢?”


    何英幽幽地說:“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心裏就是這種怪怪的感覺,任何事,再好,隻要是在她後麵,心裏就高興不起來,心裏就嫉妒得難受,即使張小波對我再好,即使我們倆表麵親如姐妹。”


    張偉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女人哪,總是這樣,喜歡攀比,喜歡虛榮,我看不僅僅因為是嫉妒,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你的虛榮和虛偽。”


    何英沒有反駁,算是默認。


    張偉突然感覺話說得有些過分和刻薄,輕輕撫摸著何英的頭發:“繼續你的故事。”


    “那時,我們倆是國旅的兩隻花,我們兩個導遊部,一部負責全陪,二部負責地接,在興州旅遊界是兩隻王牌導遊隊伍。張小波的隊伍天天陪客人在全國各地飛來飛去,我的隊伍天天在當地接團,一個打外,一個主內。張小波每次帶團回來,都會給我帶各種小禮品,或者帶一件漂亮衣服。做全陪導遊,除了導遊費,還有額外補貼,有餐扣房扣,還可以在門票上搗鼓一些動靜,號可以飽覽各地名勝風光;而地接導遊,除了導遊服務費,什麽都沒有,還隻能天天在當地幾個景區逛遊。所以我表麵上仍舊和張小波談笑風生,心裏的不平衡感卻越來越強烈。年底,全省10大金牌導遊評選,張小波榜上有名,我卻名落孫山。”


    張偉聽了心裏感到有些緊,何英講的太實在了,太符合她的性格,不僅僅喜歡和女人比,在男女關係上還喜歡吃錯,這一點自己經常能夠領教。


    講到這裏,何英突然變得有些煩躁,拉過被子猛地蓋到頭上。


    “怎麽了?”張偉解開被子問。


    “煩人呢。”何英輕輕敲了下木板牆。


    原來是隔壁兩邊持續不斷的吱嘎聲和女人的呻音讓何英受不了了。


    張偉對此早已習慣,於是躺下來,把杯子蒙到兩人頭上,在被窩裏甕聲甕氣地對何英說:“這樣就聽不見了。”


    何英把身體貼到張偉身體上,不安地扭動著,摟著張偉的脖子,嘴巴貼在張偉耳邊,悄悄說道:“靜靜的黑夜裏,隻有我們,這是我們的世界。”


    張偉分明感覺到何英的手在不安分地摸索……


    張偉也有些按捺不住,身體有些發熱,不過,此刻他更想聽何英的講述,講述她和前老板娘張小波的前塵往事。


    張偉把被子拉開,又坐起來:“繼續往下講,我在認真聽呢。”


    何英把腦袋枕在張偉的腿上:“你好像對我和張小波的故事很感興趣。”


    張偉打個哈哈:“嗬嗬,是的,我這人天生好奇,不過,聽你講述這個故事,關鍵是還可以能夠更深層次地了解你,了解一個真實的你,特別是你的性格,你不希望我全麵了解你嗎?”


    “當然希望,不管你以後喜歡不喜歡我,理不理我,我都會讓你了解一個真實的我,我不想讓自己再生活在套子中了。”


    “這就對了,那好,繼續說。”


    “參加工作後的幾年,我處處和張小波暗地裏爭高低,而她全然不曉,因為我表麵上什麽也不講,什麽也不說,隻在心裏暗暗較勁。不過,也有一個事,我沒和她比較。”


    “什麽事?”


    “她畢業後就參加了自學考試,先後拿下了大專和本科文憑,這事兒我沒有參與,自學考試文憑太難拿了,我直接報名去上了市委黨校辦的大專學曆班,學習不用去,考試走過場,也算弄了個大專文憑。”


    張偉一聽笑了:“這攀比那攀比,學習下功夫的事你怎麽不攀比了?“五大”中,自學考試的學曆是最硬的,考試最嚴格,也最難拿,但也最顯真功夫。”


    何英在黑暗中也笑了:“我知道自己沒那毅力,下不了你那功夫,所以,我的心裏一方麵充滿嫉妒,一方麵又不得不佩服她。”


    張偉點點頭:“你這麽一說,我倒也是很佩服她,對於善於學曆努力學習的人,我向來是很佩服的。”


    隔壁的動靜結束了,偃旗息鼓,四周陷入一片寂靜,遠處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何英也坐起來,靠在床頭,看著小小半扇窗口裏透進來的月光,還有天上寂寞的星星。


    月光如洗,灑在床上,柔柔的,輕輕的,靜靜的。


    何英把張偉的手拉過去,把自己的手放在張偉的手掌裏,開始繼續敘述那段往事。


    “後來,一個男人的出現,打亂了所有的秩序和平靜。”


    “高強。”


    “對,高強。高強本來是青旅的導遊部經理,後來被國旅的老總挖過來,任副總兼營銷部經理。高強那時35歲左右,相貌英俊,風流倜儻,成熟穩重,談吐瀟灑,經驗豐富,又是個單身,典型的鑽石王老五。”


    張偉忍不住插了一句:“媽的,對一個男人最好的評價語都讓你用上了。”


    何英微微一笑:“不是誇張,不要拿今日之高強去想象那時之高強,那時,高強的確是春風得意,眾人注目,很惹人眼球。”


    “然後呢?”


    “高強的到來,一下子吸引了眾多公司女孩子的目光,也包括我。公司那些女孩子,經常打著這樣或者那樣的借口,去接近高強,想博得他的關注。”


    “也包括張小波?”


    “不,沒有她。張小波那時除了工作,就是去醫院照料她生病的爸爸,照顧家庭,很少和公司同事業餘時間一起嬉鬧,更別說談情說愛。”


    “哦,你那時就開始關注高強了?”


    “不是關注,是喜歡,或者說是瘋狂地喜歡上了他。成熟穩重事業有成就的男人總是很容易博得年輕女孩子的芳心,不是嗎?”


    張偉點點頭:“可以理解。”


    “可是,那時我畢竟是女孩子,思想雖然開放,也不敢太大膽,隻能若隱若現地給他以暗示,找各種借口和理由接近他,我那時很有信心,公司裏其他追求高強的女孩子,沒有一個能和我比的,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無論是地位還是能力。”


    張偉:“老高很幸福啊,這麽多女孩子都青睞他,比我現在還爽。”


    何英拍了張偉一巴掌:“男人有時候就是賤,你越追著他,他越不知道珍惜,這麽多追求他的女人,高強都沒有看中,卻偏偏瞄上了張小波。我多次下班後邀請他去吃飯或者看電影,他都婉言推脫,不是這事就是那事。他也鬼的很,精通博得女孩子歡心的辦法。他不去追張小波,卻在她生病的父親身上下功夫。隻要張小波出發,他一準天天去醫院,打著公司同事的名義,送飯送水,端屎端尿,跑前跑後,醫院不知情的人都誇張小波的爸爸有個好兒子。一來二去,張小波的爸爸媽媽對高強讚不絕口,越看越喜歡,張小波對高強也由感激而生好感,在雙方父母的大力支持下,兩人逐漸走到了一起,然後定親、結婚,之後兩人雙雙辭職,來到海州,創辦了中天旅遊……”


    “哦,事情原來是這樣的。”張偉點點頭:“那你是怎麽樣來到中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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