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和劉主任怎麽能並列,我比劉主任差遠了……”我知道梅玲和劉飛關係不一般,忙謙虛道。


    “不用謙虛,你們倆誰更勝一籌,馬書記眼裏心裏都有數,這個和官大小沒關係,和資曆沒關係,馬書記用人,向來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梅玲滿不在乎地說:“我看啊,在我的眼裏,你們倆確實不能比,各有特色,各有長處,不大像一個類型的……”


    我沒說話,我對牽扯和劉飛的事情不發表任何看法,我可不想這麽早就樹立對頭,雖然我直覺,在以後的工作中,我和劉飛早晚要發生衝撞,但是,能晚來就晚來,現在,我沒有任何資本和資曆同劉飛抗爭,我還嫩。


    坐了一會,梅玲站起來,要走。


    我站起來送梅玲。


    等她穿上外套,突然從口袋裏摸出一封信,遞給我:“對了,我差點忘記了,有你一封信,我下去去收發室,看到了,就給你帶過來了。”


    我接過來一看,看到了那熟悉的字體,心怦怦直跳,忙對梅玲說:“謝謝梅姐!”


    梅玲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不易覺察的笑意,然後說:“好了,走了,明天安排辦公室的車來接你出院……”


    送走梅玲,我關好病房的門,緊盯著這封信,慢慢撕開信封封口,抽出信紙,打開。


    信自然是柳月寄來的。


    打開信紙,看到了柳月娟秀的字體,我的心一陣絞痛,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我屏住呼吸往下看:


    “江峰:聽說你急性扁桃體住院,甚為關切,忘多多保重身體……”


    看完第一句,我的心裏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咬了咬嘴唇,繼續往下看去。


    “江峰,我們的一切都結束了,就像我們的開始一樣,在不經意間來臨的這一切,就讓它在不經意間結束吧……忘掉我,忘記過去的一切,忘掉曾經的所有,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們超越了現實和客觀,我們不能用浪漫和主觀來改變這個世界,我們隻能去適應並融入這個世界,對不起,我對不住你,我沒辦法,我無能為力,我隻能這麽做,別逼我,別恨我……把握好自己的今天,把握好自己的幸福,把握好自己的愛情,走好自己的每一步路,確定好自己的愛人和方向,堅實站住自己的腳跟,你的明天一定會美好,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都會比我好……加油好好努力幹吧,好好去對待愛你的那個女人,安慰她受傷的心,好好給她幸福,給她快樂,好好過日子,再見,祝你們幸福……”


    信很短,完了。


    我的手顫抖著,淚花點點,柳月,你這樣一個女人,帶給我海市蜃樓般的快樂和幸福,當我在歡樂地頂峰享受的時候,卻又狠狠把我摔下來,幾欲將我摔進無底的深淵。在我在深淵裏掙紮的時候,又來安慰我,永花言巧語給我一個絕望和無望的愛情祝福,自己呢,卻在和別的男人享受著情和欲的歡快……你好狠!好狠的女人啊!


    柳月在心裏總算給我留了個麵子,在信中沒有再提及她的那個男人,那個大官人,她看來也是不想太傷我自尊。


    即使她不提,我也知道她現在已經成為了那官人的女人,成為他懷裏柔順的金絲貓,溫柔在他的懷裏任他肆虐……


    而這一切,曾經是屬於我的,曾經都是我的!


    我的心猛地揪起來,飛速衝上陽台,站在冰冷的室外,看著夜色中飛舞的雪花,任風雪吹打我的臉龐,淚水和雪花一起凝結在我的眼角,膠合在一起……


    我將柳月的信慢慢撕成紙條,又撕成碎片,然後,伸出手,在風雪中張開手掌,任碎片在風雪中飄散,和那些雪白的雪花摻和在一起,無聲地落在厚厚的雪地上,隱藏於積雪中,慢慢消逝……


    我知道,這是柳月的絕交信,這是柳月最後一次給我的寫信,這是我和她最後的一次交流,她從此就將在省城裏春風得意,平步青雲,躋身權貴行列,而我,一隻默默無聞的醜小鴨,隻能就此蜷縮在這個小地方度過餘生了……


    麵對蒼涼深邃的漫漫雪夜天空,我仰起頭,發出一陣絕望的嚎叫……


    第二天上午,在醫生檢查完我的身體,告訴我可以出院之後,我坐上了梅玲派來的報社辦公室的車,回到了冰冷而寂寞的宿舍。


    剛在宿舍坐下,辦公室人員抬過來兩台電暖氣,說是梅主任安排送過來的。


    插上電暖氣,宿舍裏逐漸暖和起來,房間裏開始有了一點生氣。


    我坐在床邊,呆呆看著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宿舍,心裏對梅玲充滿了感激。


    我慢慢掀開枕頭,拿出枕頭下麵柳月寫給我的信,默默地注視著,腦子裏不想讓自己多想,就這麽久久凝視著這些信。


    然後,我打著了打火機……


    當火苗竄起,當青煙冒起,當火焰燃起,我的心也隨之而焚毀了,所有的美好記憶都化為了一縷青煙,飄散而去。


    做完這些,我倒頭就睡,直到夜色降臨,梅玲敲響我的房門。


    梅玲走進來,提著一床電熱毯,一進門就說:“嗯……不錯,暖洋洋,充滿溫暖的氣息,呶——這是給你的電熱毯,我剛讓辦公室的人去買的……”


    我有些過意不去,忙將梅玲讓進來坐,邊說:“梅姐,這——這太不好意思,這怎麽可以?太添麻煩了。”


    “怎麽著,給姐還見外?”梅玲隨意坐在我床沿,將電熱毯放在床上,眼睛瞟著我,臉上的表情半帶挑逗:“你現在是馬書記的眼中的紅人,不照顧好你,我怎麽給馬書記交代呢?這也是叫做照顧職工生活嘛……”


    我坐在梅玲對過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地笑笑,心裏很溫暖,這溫暖來自於組織和梅玲,我的眼睛不敢看梅玲,她的眼睛太他媽的勾魂,我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想被勾引。


    梅玲又打量了下我的宿舍:“小江同誌,我得提醒你一句,這個人衛生要注意喲,嘖,嘖,看看你這宿舍,快成狗窩了,男同誌啊,沒有個女人照顧,就是不行,邋遢……”


    梅玲嘴裏說著,坐在哪裏紋絲不動,並沒有站起來給我收拾衛生的意思。


    我知道梅玲一項指使人習慣了,她是很少動手幹活的,自然也不奢望她給我收拾房間。


    “嗬嗬……”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皮笑笑:“忙,沒來及,明天,好好收拾收拾……”


    然後梅玲繼續用那種曖昧地眼神看著我:“江小弟,個人問題咋樣了?”


    “什麽個人問題?”我裝做不懂。


    “什麽個人問題?就是你的女人問題?不懂?”梅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哦……你說這個,我現在不想談這個個人問題!”我直截了當地回答,口氣裏充滿落寂。


    “喲——怎麽了?小弟,失戀了?”梅玲看著我,好似從我口氣裏聽出了什麽。


    我不說話,重重地出了一口氣。


    “男爺們,腰杆要硬,不要這麽萎靡不振,多大事?不就是個女人嗎?”梅玲輕描淡寫地說:“像你這麽好的小夥,女人都跟在你後麵追,誰見了不喜歡呐,何愁沒有女人?你說,是不是?”


    說著,梅玲用腳踢踢我的小腿,帶著挑弄的意味。


    我不適應梅玲的挑弄,但是梅玲的話卻讓我有茅塞頓開之感,是啊,多大事,不就是個女人嘛,自己幹嘛要這麽萎靡不振呢?大丈夫當橫行天下,豈能為兒女情長消磨意誌,耽誤青春?


    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被哪個女人耍了?”梅玲繼續問我:“告訴姐,姐替你出氣。”


    梅玲的話讓我一下子警覺起來,她分明是在套我的話,想從我口裏得到確鑿的證據。我絕對不能讓梅玲知道我和柳月的事,即使已經是過去了,也絕對不能告訴梅玲。


    我不能容許梅玲掌握任何對柳月不利的信息。


    那一刻,我陡然意識到,在我的心裏,不管我是如何地恨柳月,不管我將那些來信如何地化為了青煙,但是,在我的心裏,卻始終不能放下柳月,不能抹去柳月。


    “沒被哪個女人耍,”我隨意地說道:“梅姐,你看咱這樣的,還能被女人耍?”


    “哦……我看也是……”梅玲同意我的看法,又用腳輕輕踢了幾下我的小腿。


    我縮回小腿,收縮到梅玲的腳距離之外,讓她夠不到。


    梅玲顯然意識到了我的動作,寬容地笑笑,嘴裏自言自語說了句:“小家夥,還挺害羞的,像個雛……”


    我一下子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媽的,老子已經是女人身上的老手了,敢說老子是雛,太小瞧人了。


    我剛要反駁,一抬眼看見梅玲那挑戰的目光,立時清醒過來,放棄了回應的打算。


    我知道,如果我回應,則正中梅玲下懷,說不定今晚她就會躺在我床上,成為我的胯下之物,她打我這根嫩黃瓜的主意我是覺察的到的,我並不傻,什麽都明白,隻是裝作不懂罷了。


    我氣餒地做低調狀,笑笑,沒說話。


    我不由想起柳月曾經多次告訴我的一句話:為人處世,要淡定,低調。


    其實,在我和柳月交往的這幾個月中,我的身上已經不可避免地深深打上了柳月的烙印,我的言行處事,處處都自覺不自覺地帶著柳月教誨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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