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天,顧尋安都在街道上遊蕩。她走走停停,從白日高懸到日薄西山。畫了一張又一張,顧尋安也不覺得累,空氣裏,似乎都散發著穿越時空而來的古典氣息。


    這裏有島,有河,有橋。房屋都似古時一般,街邊多的是手工作坊。現在已經有些晚了,遊客們大多都散了,古鎮安靜了下來。顧尋安站在橋上,遠眺著前方風景。


    今天一天,如果不是遊人們穿的服飾還是她認識的,顧尋安真要懷疑自己穿去了古代,有時畫著畫著,猛然抬頭,眼前真切的景色就讓人感覺像是走進了畫中。


    秋風漸起,橋下水波粼粼,這樣的風光,以前隻出現在她夢裏。


    在這裏,最美的時候就是春秋兩季的清晨和傍晚。她知道,早晨河道上會有薄薄的霧氣,把這裏都包裹起來,風景都虛化的更加夢幻,所謂煙雨朦朧。


    另一個時候,就是現在……遊人都散的差不多,一個安靜的古鎮,在夕陽下,原原本本的展現在她麵前。顧尋安向遠方眺望著,時不時地低頭看看自己的畫稿,似乎在琢磨她的畫夠不夠傳神。


    她一整天,都投身在畫作裏。理了理她有些淩亂的發絲,顧尋安往橋下走去。下了橋,顧尋安眼角忽然瞥見一個人坐在橋下,麵前擺著畫板和蠟筆。


    那是個男人,頭發有些長,但是卻不顯得邋遢。男人的臉上冒著青色的胡茬,衣著不算高檔,從顏色上看,像是穿了很久了,好在看起來也還算幹淨。


    畫家這份工作,細細說來,不是隻要才華就可以,光有才情沒有運氣,過得清貧潦倒的畫家遍地都是。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職業畫家,如果是,看他的狀況他大概屬於後者。


    因為好奇,所以顧尋安多看了他一眼。男人好像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頭朝她的方向望過來。


    莫名就有了一種偷窺被抓的感覺,顧尋安的笑容有些羞澀,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男人笑了笑,女人腳步輕巧,往旅館走去。


    橋邊的男人,好像呆住了,眼睛久久注視著她離開的方向。他的畫板上,赫然就是顧尋安方才站在橋上的樣子。


    ……


    杭城,白家。


    白旭堯這幾天工作多,又碰上顧尋安受了顧清靈的挑撥,一定要和他鬧。他想讓雙方都冷靜一下,所以昨天也就沒有回去。


    但是男人有些高估自己了……


    他一天沒回去,顧尋安就一天沒聯係他,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沒了聯係。雖然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開始的時候他覺得幾天不見也沒什麽,但是經曆了才知道,想一個人想到影響工作是一種什麽樣的體會。


    白旭堯想著他在公司也是浪費時間,不如就帶著資料回去,哪怕安安還不肯讓步,但是能讓他看到她,知道她現在在幹嘛也是好的。他從來就是想到就去做,所以男人立即取車,回到了城郊的別墅。


    周姨經過一天的緩衝以後,早就鎮靜下來了。看到少爺回來,她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平常一樣。


    “少爺。”周姨還有傭人們,都像往常一樣恭迎他回來。


    “她回來了嗎?”白旭堯看了時間,大概已經下班了,不知道現在是在路上還是在家裏。


    “少爺,我不清楚。”周姨知道少爺問的是誰,她隻能是低著頭,不敢看他。


    “不清楚?”男人神色一凝,“昨晚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他打電話過來,周姨好像說她還沒有回。


    “少奶奶……沒有回來過,我還以為她和少爺在一起呢。”周姨畢竟是在他身邊這麽久的人了,對她家少爺的脾氣也還算清楚,她知道怎樣說話,可以保證她對少奶奶的承諾的同時,保全自己。


    果然,白旭堯沒有對她生氣,隻是目光漸漸凝成冰霜,周身散著戾氣,讓人無法忽視。


    沒有回來?她居然敢夜不歸宿!


    冷冷的看了周姨一眼,白旭堯邁著長腿,往臥室走去。周姨隻是默默接下他這一記冷眼,沒有吭聲。隻在男人上樓以後,露出擔憂的神情。


    少爺回來了,那少奶奶在外頭的日子,就要結束了……不管少奶奶這次是出去工作也好,散心也好,希望這次的小別,能讓他們更加明白對方的想法,更加珍惜彼此吧。


    周姨沒有動,她就一直站在大廳裏,等著少爺的質問。


    不一會,男人帶著怒容,從樓上急匆匆的下來了。


    “周姨,你說實話,她人在哪?”


    白旭堯上去檢查了臥室,他給她準備的衣服首飾都沒動過,但是她自己買的卻是不翼而飛!不值錢的衣服沒人會偷,家裏的傭人管得嚴,沒有上麵吩咐,都是不會動這些東西的。


    如果她沒有回來,那這該怎麽解釋?


    “少爺,我沒有看見少奶奶回來。但是我想,您自己心中應該有答案了。”周姨神色如常,但其實心裏很慌張。不能跟少爺說實話,也不能出賣了少奶奶,其實她也很煎熬。


    白旭堯確實有一些想法,周姨說的話,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想。周姨已經是他身邊的舊人了,發生了這種事,雖然周姨在他年幼時就在他身邊,是他的長輩,但畢竟主仆尊卑,還是要分得清的。


    不用白旭堯多說什麽,周管事就已經了然。


    “少爺,我自己下去領罰。”


    周姨走了以後,男人給大門的暗哨打了一個電話。


    “老大。”


    “昨天,有沒有看見顧尋安?”


    白旭堯胸口堵著一口氣,隻感覺他自己要炸了。如果那邊回答說“是”……如果那邊回答說“是”!


    “嫂子昨天回來過,後來提著一個袋子出去了。”


    “那怎麽沒有跟我匯報!”白旭堯大怒,踹翻了大廳裏的大理石茶幾。


    感受到老大的怒氣,電話那頭的人噤聲了。他們心裏也是叫苦不迭,老大隻是吩咐他們看好大門,不能讓可疑人物出現在附近,沒告訴他們還需要管住嫂子的行蹤。


    她當時手上也隻是提了一小袋東西,誰能想到嫂子那一走到現在都沒回,要不是這通電話,他們還以為是老大要帶她走呢。


    白旭堯知道,怪他們也沒用,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人找回來。他直接掛了電話,然後聯係宋書。


    “總裁。”此時宋書正驅車往自己家的方向。


    “查顧尋安現在在哪……”白旭堯揉著眉心,醇厚嗓音裏滿滿的失望。他不回來,她就敢跑了!讓他猜猜,她現在和誰在一起?向微,還是……魏俊熙!


    一想到這個男人,白旭堯就恨不得撕碎了他!敢覬覦他的女人,也不看看她已經屬於誰了!


    白旭堯語氣不善,宋書隻感覺額頭冒冷汗!跟總裁夫人扯上的事,絕對是大事,怠慢不得。


    “是,總裁,我馬上去辦。”車子急忙掉頭,回了公司方向。


    白旭堯在家裏,沒有人敢靠近。男人身上的戾氣太重,仿佛危險的孤狼,在等待獵物的動靜。誰都不敢這時候去觸他的黴頭,整棟別墅,一個敢出聲的都沒有,一片寂靜。


    約莫半個小時,宋書回話。


    “總裁。”


    “說。”


    宋書咽了口口水,他的心髒現在還上躥下跳的,他查到的消息簡直太過了,不敢想象總裁聽到以後,會不會連累了周圍的人。


    “夫人昨晚上,住在公司。今早,和魏總一齊上了一架私人飛機,往烏鎮去了。查到他們現在,兩個人都在西柵。”


    宋書心一橫,一股腦都說了出來。但他還是隱瞞了一個消息:昨晚,魏俊熙也在公司夢妝公司裏。


    這是他權衡之下做的決定,隻是看到他出現,疑似與少奶奶一起出去吃了飯,但並沒有確鑿證據說他們之間的確有什麽,為了少奶奶和他們這些人的生命安全著想,這是絕對不能說的!


    宋書心裏歎氣,這下他也不知道總裁會怎麽做了。


    夫人這次,如果是單純的自己一個人走的還好說,偏偏她和魏俊熙在一起,這樣一來,就算她隻是想出去散心,在總裁眼裏,隻怕也會變成——私奔!


    電話那頭的男人沒有說話,那邊很安靜。但是宋書,莫名覺得他感受到了總裁的怒火。


    “調飛機,去找她。”男人聲音裏聽不出喜怒,隻剩一片冰涼。


    “是。”宋書不敢有遲疑,馬上著手去辦。


    白旭堯長腿一跨,就要往外麵走去。臨出門,他吩咐下去,這幢別墅裏的所有人,罰抄白家雇傭守則十遍,外加三千字保證書。屋子裏的人大氣都不敢出,這是少爺在敲打她們,要守規矩。


    顧尋安漫步在街頭,數著街邊的燈籠,很快就回到旅館裏。


    俊熙哥早就告訴她,今天是她的自由時間,做什麽不用跟他匯報,也不用和他一起。所以她今天邊畫,邊沿街試吃美食,吃到現在,晚飯也不用吃了。


    進了房間,顧尋安趴在窗台遠眺。夜幕降臨,屋外的燈籠都點了起來,水麵上,多了幾盞花燈,遠一點的地方,似乎有人唱戲,戲詞模模糊糊的,傳進她的耳朵。


    清風徐來,顧尋安不禁感慨,烏鎮的每個角落,都在訴說著從古代流傳下來的情懷。遠眺著烏鎮夜景,不知過了多久,顧尋安隱約聽見敲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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