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商玉生,夢中身為看客的我雖然迷糊,但也想知道。


    梨子顴骨生的高,又生了一雙上挑的丹鳳眼,顴骨主權勢,上挑的鳳眼主又超強的自我意識。這種人,到哪都握著主動權。


    她說:“十日後,我媽媽就要親自來接我們回省城了,我在電報裏跟她說生了個男孩,我爸聽了也高興得不得了,一直跟我媽說我們家族企業後繼有人了,這說明什麽?”


    商玉生沉默。


    “說明我們回去後,我爸爸多半會將公司交給我們打理了。”


    梨子摸著那個孩子的臉,動作輕柔仿佛在摸一塊無價之寶:“大娘二娘無所出,連個女兒都沒又。他們現在再怎麽翻騰也是小泥鰍折騰不出什麽浪花來,頂多以後分到一份我爸爸的養老錢,可四娘就不同了。”


    梨子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床頭的蓮花胖娃娃的畫:“她也有個女兒,比我小一歲,卻也到了嫁人的年紀。她那個風騷的樣子,保不齊那天肚子裏就揣了塊肉。這些年我爸抱孫子的心思越來越重,他可不會計較孩子怎麽的來的,有沒有敗壞門風。隻要有人丟給他個孩子,讓他含飴弄孫就行了。”


    “他甚至私下和大娘談過,誰先生下孩子,以後就把家產交給誰。”


    “你說說,”


    梨子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眼看要得到繼承權的節骨眼兒上,孩子死了,咱們兩手空空的回去,爸爸還能讓我管理公司嗎?”


    商玉生恍然大悟,他沒想到城市裏有錢人家可以娶三四個老婆那麽多,不犯法的嗎?更沒想到豪門之間的恩恩怨怨,你爭奪我鬥竟然這麽複雜。


    梨子像看珍寶一樣看著床上的孩子,眼中的貪婪之色也掩飾不住了,她看的不是孩子,而是自己萬貫家財。


    商玉生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


    難怪三年前,梨子和自己剛一見麵就對自己展開了瘋狂的追求,相識兩周,兩人幾乎以閃電的形式結婚。


    他一直覺得,自己哪輩子修來的福氣?梨子這種城裏來的富家女能看上自己。


    現在看梨子眼中隻有孩子,他頓時覺得,自己對於梨子來說,可能隻是一個生兒育女的工具,梨子需要人來和她生兒育女,這個人又要好掌控。


    而他商玉生,恰巧作為那個符合他條件的人,出現了而已。


    隨著商玉生眼眸暗下去,那片青霧將所有的場景都遮了下去。


    再散開,場景就有點熟悉了。


    在一個農村,一條小溪邊,溪水叮叮咚咚,奔流不息。晶瑩剔透的水花不時濺在溪邊的水仙花上,將粉色花兒格外嬌豔。


    小溪上頭,還有一座小石橋。


    石橋上,還有一個剪著短發的女人,此時正指著往橋下在水仙花從中洗手的男人罵,說:“你怎麽又抱個孩子回來,前兩天老二剛抱回來一個,你又抱回來一個,當咱們家是孤兒收容所怎麽的?”


    洗手的男人懷裏抱還有個嬰兒,正在吃手手。


    他洗手後麵流走的水麵,沾裹著一條又一條的血絲。


    橋上的短發女人還喋喋不休:“我可告訴你,老二抱回來的是個女孩。老二的媳婦不正好懷上了嗎?女孩好,取名叫招弟,給咱們家招個孫子過來。”


    橋下的男人洗了手,抱著孩子上去了。


    他裹了裹嬰兒身上的小被子,說:“可別瞎取,人家有名字。人家父母把孩子托付給老二時都說了,孩子叫眉月,眉如新月。她父母和咱們家是當門子,隨咱們姓。”


    短發女人撇了撇嘴:“不都一樣,說的好聽隨咱們姓,還不是替別人家養孩子。你呢,你手上這個又從哪兒抱回來的?死老頭子,莫非你一大把年紀了,還在外麵招蜂引蝶,給我生的私生子?”


    “你看看你,越說越過分了!”


    男人拉下了臉,女人不出聲了。


    他才繼續解釋:“這回出去看事遇上的,事主那一家被人報複,這孩子的父親慘死。他那母親也許不是親生的,竟然叫人把他丟到山上去。什麽仇什麽怨,要這樣對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我於心不忍,就給撿回來了。反正咱們家也不愁吃喝,孩子多了也熱鬧。”


    短發女人繼續撇嘴,一把掀開裹著嬰兒的小被子,朝下麵看了一眼,說:“喲,還是個帶把的。帶回家可以,可別把咱們家孫子的名額給占了,到時候孫子不來,我可饒不了這小畜生!”


    話音剛落,一個人匆匆忙忙向他們跑過來,一把抓住短發女人的手:“大姑姑,不好了,你家二媳婦打了筋鬥。”


    方言,就是狠狠摔了一跤的意思。


    這還得了?


    兩人一聽,匆匆向家裏趕。


    可回去也來不及,二媳婦流產了,那是個已經成型的男胎,被摔了一跤就在肚子裏死了。


    “你看看,我說什麽?”


    短發女人臉都青了,指著男人懷裏的嬰兒罵:“我說什麽,這男孩兒到咱們家,占了咱們家孫子的名額,孫子就生不下來了!你把他給我扔出去!!!!”


    說完,劈手向那個嬰兒抓去。


    被男人一把躲開了。


    男人繼續說:“這樣吧,我將這個孩子歸到青梅名下,算青梅的孩子。青梅是咱們的大女兒,未出嫁就死了。孩子歸到她那一房去,算獨占一房,以後也不會再妨老二老三家的孩子了。畢竟是一條生命,怎麽能說扔了就扔呢?”


    短發女人一聽:“不行,我就怕他命格再特殊,再做什麽妖。萬一歸到青梅那戶也靠不住呢?你趕緊把他扔了,不能讓他再害我孫子了。”


    又一劈手向孩子抓去,動作還挺快。


    夢中,卻仿佛那隻手上向我抓來,兩手抓住我的肩膀不住搖晃:“商陸,醒醒!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哥,他是不是死了?”


    江平川語氣淡淡的飄進我耳朵:“死不了。”


    我早被他們搖醒了,一把打開在我肩膀上搖的手:“吵什麽,大半夜的,你們兩兄妹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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