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的不是別人,是江眉月。


    她穿了一身夜行衣似的服裝,和夜色融為一體。不注意的話真看不出有個人在門口,如果我剛才衝動一點的話,她已經被我打趴下了。


    不過這麽晚了,她開大門幹什麽。


    看她的打扮似乎要出門,背上還背了一個小背簍。裏麵似乎裝著塊木頭,還有一些別的東西。觸目質感挺沉的。


    我一想,索性跟上她。


    江眉月一路向右,爬坡上坎後直奔右邊,二十分鍾後,來到一片水庫。


    水庫是我們村兒專門用來養魚的,位置在山腳下。因為水源是從山上和地下兩處來的,一年四季很少幹涸,所以很深。


    前兩天,裏麵還淹死了一個小學生。


    據說是看到水庫有魚兒,早想去抓。一直沒找到機會擺脫大人的監視,放學的時候出其不意跑到了前麵,大人追上的時候,小孩已經是一具水庫浮屍了。


    水庫每年都淹死人,村裏人都說是水鬼在找替身。


    江眉月大半夜來這裏,她不怕麽。


    一想,我索性躲在一棵大柳樹後麵。看一下江眉月搞什麽幺蛾子,江眉月並沒有發現我在跟蹤她,選了一個水口徑直過去了。


    柳樹的位置和江眉月的位置正好呈一條線,她幹什麽側麵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江眉月四下看了一眼,一個人麵對黑漆漆的水庫似乎有點怕。但很快鎮定下來,手有些抖地從背簍裏拿出一個東西。


    我一看,正是她背的那塊木頭。


    木頭似乎是柳木,上刻著一些文字,還有一張照片。木頭中間是空心兒的,插著一根帶血絲的骨頭。她把木頭放在地上,又取出一些紅線。將紅線的一頭在木頭上纏了幾圈綁住,扔下水去了。


    柳木質鬆軟,扔下去後在水麵浮著。


    江眉月蹲下去,將骨頭裏早準備好的一根燈芯點燃了。就這樣,一截帶著一小顆幽藍色火光的木頭,在水上浮浮沉沉。


    我一看,知道江眉月要幹什麽了。


    那紅線,叫纏屍繩。


    顧名思義,是纏過死人棺材的。死人出殯的時候要用繩子抬,死人下葬後繩子和花圈一起被丟在墓地。將它撿回來用朱砂染色,供在壇前加持八十一天即成。


    纏屍繩能纏屍體,也能纏鬼魂。


    前麵說過,水庫前幾天剛淹死的小學生,才一年級。不過六七歲的樣子,正是一個小孩對一切世事懵懂的時期。


    書上說,這個年齡段煉製的小鬼,雖然不是怨氣最大的,但聽話好控製。因為它能溝通了,對一切卻又似懂非懂,沒有過於強的自我觀念,很好控製的。


    而江眉月想做的,叫柳靈郎。


    柳靈郎,即一種小鬼。


    它產生的原因,是在古代的時候醫療條件不好。婦女生產不僅自己風險高,孩子也有風險。很多小孩一生下來就死了。


    剛出世就過世的小孩,相當於沒來過世上。


    古人認為不吉利,就把小孩隨便扔了。


    有正好扔在性陰的樹下的,比如槐樹,柳樹,桑樹等。又經過一番機緣巧合,成了十分靈性的東西,古人就求之不得了。


    據說這種東西,不僅能報信,還能招財。


    玄門中又一種製作柳靈郎的方法,即用柳木放在新溺死兒童的水中聚魂,然後拿回家供養七七四十九天,以秘法催化,柳靈郎即成。


    至於為什叫柳靈郎,又有另外一種說法:五種陰木——槐柳桑竹榆中,槐者半鬼,最邪。桑音同桑,最晦氣。竹子中通外直,易藏鬼。隻有柳樹,性子柔媚,陰氣最重。玄門中在製作柳靈郎的過程中,通常用柳木為其雕刻身像,供它棲身。而樹下死胎,又隻有柳樹下產生的小鬼最多,靈性最大。


    柳靈郎聚財防身,玄門中誰要有個柳靈郎,就跟馬雲爸爸有個阿裏巴巴似的——那叫財富之門啊。自己受益不說。在玄門中也賊牛,賊有麵子。


    不過,柳靈郎這個東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真正牛逼的柳靈郎,一定要自生的。還要身邊有上好的藥氣滋養。比如柳樹下正好長了個靈芝什麽的。而且小孩的八字,要四柱全陰。


    真按書上說的那樣,江眉月在水裏撈的,做出來不過一個比普通小鬼厲害一點的東西,不是極品。


    不過,江眉月膽子倒是真的大。


    小時候我就偷看她生吞過烏鴉的眼睛——據說能看到鬼,獲得一雙永久陰陽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有用,依她的性格早嚇的大呼小叫了吧,至今也沒聽江眉月說看到過什麽。


    現在又在這裏,搞什麽柳靈郎?


    小姐姐,好好活著不好嗎?非要出來找點驚異搞搞正。養鬼危害了解一下?瞎幾把招鬼的後果了解一下?


    我低頭一想,還是決定上去阻止她。


    沒等我抬頭,水邊“咚”的一聲,像有人扔了一塊大石頭進去。豬八戒當年丟石頭測通天河水深,說水花越高水越深,水花裏的聲音越渾厚水越深。我一聽見那水花的聲音,還沒抬頭就在心裏估摸著,有個接近一百多斤的東西掉下水了。


    一抬頭,江眉月沒了。


    那根套著紅線的柳木,還在水上飄著。因為有東西掉下去的漣漪,將柳木震出去老遠,在水上一沉一浮的。


    很明顯,江眉月掉下去了。


    我艸!


    二話沒說脫掉上衣和鞋子,就一頭紮了下去。水庫裏的水真是冰冷刺骨啊,好在我從小和表弟那一幫王八蛋經常在水裏玩兒,什麽遊泳姿勢都會,水性還不錯。


    不過腳上不時掛到什麽東西,讓我想起水鬼拉腳的傳說。


    那小學生剛淹死,正是找替身的時候。


    速戰速決!


    免得一會遇上不幹淨的東西,拖久了江眉月也撐不住,她不會水。


    憋足了氣一頭紮進水去,在水下江眉月掉下去的附近找了一大圈,愣是毛都沒有看到一根。水底的長青苔的大田螺倒看到不少。


    我本來想上去,但一想到那個故事:女友跳河,男友跳下去找,結果被水草纏住了腳沒找到。後來女友淹死了,多年後男友故地重遊,卻聽人說這條河裏沒有水草,水至清則無魚,因為沒有水草所以沒有魚。男友才明白,那天纏住腳的是女友的頭發。


    一想到那個故事,我就想起剛才有東西掛住我的腳了。


    莫非也是江眉月的頭發。


    為了慎重起見,我又找了一圈。依舊沒有找到後,一咬牙,上水麵憋足氣,紮了個更深的猛子,往剛才掛我腳的地方沉下去了。


    下麵黑乎乎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我用手摸,身邊都是一條一條的東西,軟軟的跟海帶似的。又有一些細細的草,觸感綿綿的和海帶差不多,摸了半天,連魚都被老子摸到了,就是沒摸到江眉月。


    還是趕緊回去,喊外公來。


    腳一蹬,就要浮上水麵。


    突然,一雙手一左一右,分別握住了我兩個腳踝。我以為是江眉月,想回頭跟她比個盲人手語,告訴她放手我帶她上去。


    那手卻猛的用力,將我往下一扯。


    別說,那一扯,真像把我身體裏什麽東西扯出去一截似的。


    我一下嗆了幾口水,同時讓我明白過來,握住我腳踝的手,力氣大的出奇。一定不是江眉月的。一個一點水都不會的人,落水那麽長時間,不可能還有那麽大力氣。


    臥槽,難道真的碰上水鬼拉腳。


    那雙手緊緊的鉗住我,讓我動彈不得。那時的我跟個在菜板上,被握住苟延殘喘魚一樣,怎麽都掙不開。


    想咬破舌尖賞它一口真陽血,沒等我發力。它已經拉著我沉的更深了,我感覺大腦嚴重缺氧,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昏過去之前,我想終於可以去見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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