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三萬鎮北軍整裝待發,隻等嚴暮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逼進虎口城,逼陸長安交出軍權。當然這一仗若是真打了,必定是一場硬仗。


    柳雲湘幫著嚴暮穿好鎧甲,送他出了營帳。


    “小心!”柳雲湘又囑咐了一句。


    嚴暮笑,“等仗一打起來,你就帶著子衿他們回盛京,安定局麵的同時給我們支援。”


    “我知道。”


    畢竟這場仗是沒經過朝堂商議,嚴暮一人要打的,所以朝廷那邊,需得她回去安撫。但見將士們已經準備好,柳雲湘不由又忘了亡遠處的虎口城。


    隻是這一望,似乎有些不同。


    “好像有隊人馬過來了。”


    嚴暮也望過去,夜色朦朧中確實看到一條跳動的黑影。他還沒看清,有手下將士來報說是從虎口城來了一支騎兵。


    “去問怎麽回事。”嚴暮下令道。


    那將士跑回去,又不多一會兒,跑來稟報:“來人是李晨雨將軍,虎口城的守將,有要事稟報王爺。”


    “李晨雨?”嚴暮仔細想了一下這人,他是陸長安的心腹,一直鎮守在西州,為他穩固後方,“讓他上前來。”


    很快,將士引著這李晨雨來了,他來得急,此時還沒緩過來,一直喘息著。匆忙上來後,他單膝跪下,麵露悲痛之色。


    “啟稟鎮北王,太後,肅平王他……他身故了!”


    這話一出,嚴暮和柳雲湘都先愣了一會兒。


    “你、你說什麽?誰身故了?”柳雲湘上前一步問。


    李晨雨悲戚出聲,“肅平王,他,他自縊了!”


    自縊?陸長安?


    柳雲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不能相信,而李晨雨又重複了一遍,人就吊在他住的那院裏,等其他人發現,已經涼透了。


    柳雲湘身子不由往後踉蹌了一下,好在被嚴暮給扶住了。


    “為、為何?”她不解的看向嚴暮,“他為何做出這樣的傻事?我明明跟他說了,隻要他交出西北軍權,可保他王爵,餘生安閑,他為何……”


    說著,眼淚已經不受控製的掉了出來。


    嚴暮重重沉了口氣,“隻怕他的自尊不容許吧。”


    但他確實也沒想到陸長安會走這一步,這一仗還沒打,他就認輸了。


    李晨雨這時奉上虎符,“肅平王在過世前曾將城中幾位將軍叫到跟前,讓他做了很多錯事,已無法彌補,若再將西州拖入戰爭中,他就成了千古罪人。他將西州的虎符交給卑職等,讓我們交還給朝廷,隻是沒想到這竟是他的遺言。”


    嚴暮默了一下,上前接住了那虎符。


    當晚,嚴暮帶領鎮北三萬大軍進入虎口城,讓他們駐守在城中各處,而後他帶著柳雲湘來到明園。


    陸長安的王府在香蘭城,他去其他城的話住的都是當地為他特意建造的蘭園。


    蘭園內已經將士們已經園子填滿了,他們皆單膝跪在地上,悲痛的低著頭。來到後院,院裏倒是沒人,隻是當間放著木板,陸長安就躺在上麵。


    他依舊穿著白日見她的那身素樸的白袍,僵直的躺在那兒,柳雲湘隻看了他麵容一眼,便不敢再看,轉身背對著他。


    上一世,他在獄中被害,是她給他收屍的。


    這一世,他自懸,她看到了他最狼狽的樣子。


    “你,何必呢。”柳雲湘眼淚止不住的掉,“要以這樣的方式,你怎麽能這麽對自己。”


    嚴暮上前抱住柳雲湘,“於他來說,大抵是解脫了吧。”


    從心魔中解脫了,又或者這是他最後的贖罪。


    柳雲湘抬起頭,透過院中那棵樹的枝丫,望見了天上的那一輪皎潔的明月。


    她想了他說的那話,他羨慕上一世的自己,清清白白的。他選擇這樣的方式,大抵也想還自己一個清清白白吧。


    柳雲湘拿來殮布,親自給陸長安蓋上了。


    西州的王死了,自然要等著其他城的將軍過來祭奠。這樣三日之後,這才出殯。


    這日一早,柳雲湘穿上素色的衣服,與嚴暮一起送陸長安最後一程。


    隻是來到蘭園,卻見裏裏外外滿是將士,他們不是站著,不是跪著,而是坐著,而且每人麵前都擺著一隻碗。


    柳雲湘和嚴暮想進去,甚至都進不去。


    “你們這是做什麽啊,想王爺往日待你們也不薄,你們就是這樣回敬他的?趕緊起來,讓開路,讓王爺的棺槨出來!”


    李晨雨大喊,可根本沒人聽他的,這些將士們還是坐在那兒,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李將軍,怎麽回事?”嚴暮皺眉問.


    看到嚴暮來了,那李晨雨從人擠人的裏麵努力拔出腳,朝這邊小跑過來。他一邊跑一邊擦汗,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這些都是從其他四城來的將士們,他們堵在這兒,不讓王爺出殯。”


    “這是為何?”嚴暮問。


    “要軍餉!”


    嚴暮沉了口氣,讓李晨雨將其他四城的統領叫過來。


    西州有五城,每城都有駐軍,每城一位總管將軍。包括李晨雨在內五個人來到嚴暮跟前,倒是恭敬的行了禮。


    “你們要軍餉,但也不能不讓肅平王出殯吧?”嚴暮沉聲道。


    一個滿麵胡茬的將軍抱拳道:“肅平王欠了我們很多軍餉,如今他死了,我們跟誰要,朝廷肯給我們補嗎?”


    另一個白麵將軍也道:“我們的將士們還挨著餓,犧牲的將士家屬還沒領到撫恤金,他倒是走得輕鬆,可我們怎麽辦?”


    “是啊,我們怎麽辦?”


    “十萬將士,難道要餓死不成?”


    “西州都掏空了,我們的將士將草原上的草都要啃光了!”


    這幾位將軍十分氣憤,一人一句,大有今日沒有說法,絕不讓陸長安出殯的架勢。


    聽他們這麽一說,嚴暮這才知道西州軍內部情況多糟糕。陸長安死了,可他卻留下了一個爛攤子。


    當然他們逼一個死人有什麽用,無非是想讓他代表朝廷補他們軍餉。不過既然西州軍已經歸順朝廷,那朝廷補這些軍餉倒也合理。


    然這時,柳雲湘拉了他袖子一下,二人對視一眼,而後退後幾步。


    “補不了。”柳雲湘一句話否定。


    “為何?”嚴暮不解。


    柳雲湘歎氣,“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咱大榮的國庫還空著呢,根本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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