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功垂眸,低聲問道,“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飯。”


    溫晴有些怔忡,兩個人自從兩年前,算是和好以後,從來沒有過別扭,矛盾,今天這是……


    看著顧成功作勢真的要出去,溫晴突然掀開被子,一陣冷風忽的飄過,顧成功已經轉身。


    溫晴已經開始穿鞋子,顧成功趕忙蹲下身,將她穿上的那隻高跟鞋脫下來。


    “你別管我。”溫晴心裏委屈,明明自己還生著病,他態度卻莫名其妙的忽冷忽熱。


    顧成功歎了口氣,俯身將她抱起,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輕輕摩挲著她蠟黃的臉,忍不住開口,“別鬧了好不好?”


    “我鬧?顧成功,你說清楚,我怎麽鬧了?你不想在這裏陪床你就走啊,我有兒子兒媳婦,不差你一個。”溫晴大聲說著。


    說完,還不忘記酸酸的補充了一句,“就知道你會厭煩的,就知道!”


    “我沒有。”顧成功也怕她誤會,急忙輕聲解釋,他坐在床沿,輕輕把溫晴抱在懷裏,雙眸中的紅血絲有些滲人。


    他無聲無息的在她稍稍泛白的發頂吻了吻,“我不知道怎樣麵對你。”


    溫晴身子微微僵硬,她緊緊捏住顧成功的衣角,“怎麽了?是不是我的病……”


    “不是!別胡思亂想!”顧成功急忙打斷她,“今天老太太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溫晴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顧成功長籲一口氣,嗓音沙啞,“長安大哥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你不說,被我酒後強.奸你也不說,懷孕了還是不說,溫晴,你怎麽那麽能忍?”


    溫晴原本僵硬的身體漸漸失去了溫度,變的冰冷,全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沒想到老太太會和盤托出。


    其實這些事情,還是前不久在老太太的逼問下,她一五一十說出來的。


    時隔二十多年,原來她想著記憶肯定褪色,卻不料在提起來的時候,還是恍若昨天發生的事情。


    老太太問她,如果可以重來一回,她會不會依舊固執到偏執,驕傲到孤傲。


    她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然而,若是再來一次,她隻想保住自己的那個可憐的孩子。


    “當局者迷,若是當年我說了,恐怕你也不會相信吧。”溫晴揚起頭,擦幹眼角的淚珠,梨花帶雨,卻又脈脈笑著。


    這句話,著實讓顧成功愣住。


    是啊,他和溫晴之間,缺少的不是坦白,而是了解。


    若是他足夠了解溫晴,自然不會冤枉了她,若是他不夠了解溫晴,那麽任憑溫晴怎樣解釋,他依舊是固執己見。


    忍不住緊了緊擁住溫晴的胳膊,“現在才知道,當時的我多麽混賬。”


    “而且你還把髒水全部潑到我的身上。”溫晴伸手在他腰間的軟肉上狠狠掐了一下。


    “你不應該去給……她道歉的……”顧成功覺得自己的的確確就是混蛋,這樣馬後炮的話都能說出來。


    而溫晴卻不以為然,她隻是輕輕笑了笑,轉身正對上顧成功的雙眸,“若是按命來算,我的確欠他們家好多人命,所有的過錯,在人命麵前,總是不值一提的。”


    溫晴重重的歎了口氣,“都過去了,不想去想了,再回顧,還是做不到心平氣和。”


    顧成功點點頭,將她耳旁的碎發撩起來,“都忘記吧。”


    “顧成功,我想出去走走。”溫晴被窗戶裏射.進來的陽光吸引,金黃色的光束,有塵埃在翩翩起舞。


    顧成功不置可否,沉思半晌,還是決定說道,“你等著,我去問問醫生。”


    說完,就起身,出去。


    站在樓道裏,顧成功雙手緊緊握拳,驀地抬起來狠狠的捶在自己胸口。


    他顧成功,估計是這個世界上最渣的混蛋了吧。


    佇立許久,才進去溫晴的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 …… …… ……


    回去大院,小辰辰就睡著了。


    把兒子放到小床上,江向晚進去臥室,就看到顧北墨現在陽台前,背影有些孤寂。


    她怎麽不知道顧北墨此時此刻的心中所想?


    輕輕走上前,從身後抱住男人,小臉貼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低聲細語的喃喃道,“你別自責,媽肯定不怪你。”


    顧北墨搖了搖頭,雙手緊緊裹住自己小腹前交.疊的兩隻小手,“心裏很亂。”


    江向晚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我不說話,就陪著你。”


    …… …… …… ……


    顧成功推著溫晴來到醫院樓下的廣場附近。


    把輪椅停在一處石桌前,彎腰將毛毯嚴嚴實實蓋在她的腿上。


    “這樣弄的我好像半身不遂似的。”溫晴笑著,開玩笑說道,抬眸看到顧成功領口歪了。


    不由得伸出雙手,不知道時隔多少年以後,親手給他整了整衣領。


    顧成功受寵若驚,在她退回的時候,立刻雙手抓住她的手,“晴晴,有些話我不知道怎麽說,我知道你也不想聽,但是我真的,真的,知錯了。”


    溫晴反握住他的手,嘴角勾起,洋溢出一抹絢爛的笑容,一如年輕時候的俏麗明豔模樣。


    她說,“我怪過你,也恨過你,也恨過自己,釋懷的那一刻,興許是知道向晚的飛機墜落時候,最起碼我還是幸運的,因為我還可以看到你。”


    顧成功嘴角輕輕顫抖一下,沒有說話。


    那時候,溫晴竟然還愛著他,他,何德何能?!


    緩緩俯下身子,蹲在溫晴麵前,從毛毯下麵托起溫晴的一隻腳,把江向晚買的毛絨絨拖鞋放在地上。


    隻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串,款式已經過時的腳鏈,笨拙的給溫晴戴上。


    “那時候,就覺得你帶上,肯定好看。”顧成功仔細端詳著,突然抬頭,看著溫晴未來得及收回目光中的眷戀。


    溫晴翹起腳,藍色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笑著說道,“後來我專門去買,櫃台小姐告訴我已經被買走了,我還難過了許久。”


    沒想到,竟然被顧成功買去了。


    “我早該給你的。”顧成功麵色尷尬,有些後悔的意味兒。


    兩人一直坐到傍晚,太陽落山。


    顧北墨夫婦也來到,遠遠就看到石桌附近的父母。


    顧北墨剛想要抬步上前,就被江向晚拉住,他疑惑的看向她,江向晚隻是努努嘴,顧北墨立刻再次看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顧成功背起溫晴,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向前走的身影。


    他釋懷的微微一笑,抬手摟住江向晚的肩膀,兩人也在石桌前坐了許久,才上去。


    溫晴有意把顧成功支開,隻留下江向晚一個人守在病床前。


    “媽,想和我說什麽?”江向晚和溫晴相處的,像是親姐妹一般。


    “小晚,如果我明天手術出了意外,你就把寫封信交給你爸。”說著,溫晴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封沒有封口的信。


    鄭重的交給江向晚。


    後者稍微愣了愣,旋即搖搖頭,“媽,你不會有事,這信也並不需要交給我爸。”


    溫晴歎了口氣,硬硬的拉住江向晚的手,將信塞給她,“聽話,手術台上走一遭,誰也說不好結果會怎麽樣,我當然也希望自己沒事。”


    江向晚揉了揉紅通通的鼻子,低聲說道,“媽,我們還沒來得及好好孝順您,爸也沒來得及好好愛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溫晴笑著摸了摸江向晚的發頂,十分溫柔,“放心吧!別難過了,待會北墨進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 …… …… ……


    翌日清晨,陽光很好,太陽普照。


    溫晴穿著無菌服,把手裏緊緊攥著的鑽石腳鏈交給顧成功,“等我出來,你再親手給我戴上。”


    顧成功重重點頭,看著溫晴被推進手術室。


    主刀醫生是唐糖,手術前,顧成功簽好了所有的協議,一向字體俊朗如同人一般的顧成功,第一次寫成了歪歪扭扭的樣子。


    看起來還不如小辰辰隨筆塗鴉來的好看。


    三個小時,過的尤其漫長,終於,手術室門口紅色的led燈終於暗下,隨著輕微的響動,手術室門被從離開打開。


    走在最前麵的,是滿頭大汗的唐糖。


    顧成功立刻上前,江向晚和顧北墨緊隨其後。


    他聲音抖動著,問道,“唐糖,你溫姨怎麽樣了?”


    唐糖目光閃爍,垂眸看著地板,低低歎息,“顧叔叔,我……很抱歉,我……”


    話沒說完,顧成功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幸好顧北墨眼疾手快扶住。


    唐糖給江向晚遞了個眼神,江向晚眨了眨眼睛,擠出兩滴淚,走到顧成功麵前,把信遞給他。


    “爸,這是……是媽提前交給我的……信,讓我給你的,你……”


    江向晚一臉悲痛欲絕的樣子,話都說不清晰。


    顧成功雙手顫抖著接過信封,作勢就要衝進手術室。


    卻被唐糖攔住,“顧叔叔,溫姨肯定不想讓你看到她現在的樣子,等我們醫護人員稍微修整一下,您再進去吧。”


    顧成功不死心的朝裏麵看,真的是什麽都看不到。


    手指已經從信封裏取出那張薄薄的被疊起來的a4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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