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自橫回到大院,陸父陸震東正在客廳等他。


    旁邊,依次是陸母薑媛,妹妹陸亞楠,陸老爺子和老太太前不久出去散心,還沒有回來。


    一看這陣勢,和剛剛進來的時候亞楠給他遞過來的眼神,陸自橫心裏便有數了。


    “跪下。”陸震東一聲令下,陸自橫摸了摸鼻子,乖乖跪在客廳裏。


    陸震東猛的起身,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怒火衝衝的對著陸自橫的後背就是一頓狠揍。


    “爸,別打了。”陸亞楠跑上去想要抱住陸震東的胳膊,卻被急火攻心的陸震東猛的甩開,摔倒在地上。


    薑媛沒有幫兒子求情,以來,她清楚陸震東的脾氣,這個時候,誰勸都不好使,二來,她也氣憤兒子的所作所為,她一直以為兒子是個聽話的,沒想到這次竟然被停職查看,真是丟了他們陸家的人。


    “爸,你別打哥哥了,求你了。”陸亞楠哭著跪倒在陸震東身旁,看著手腕粗的木棍狠狠的打在陸自橫身上,陸亞楠心疼不已。


    眼看著陸震東根本聽不進去她的求情,陸亞楠無奈之中才將目光轉移到薑媛身上,她啞著嗓子喊了句,“媽,您求求我爸吧。”


    薑媛把耳邊的碎發掖到耳朵後麵,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冷眼旁觀。


    陸亞楠頓時心如死灰,同樣是大院裏長大的孩子,他們的父母卻無法和顧叔叔簡叔叔他們相提並論。


    父親對兩人的期望太大,從小就讓他們完全按著他的規劃,包括上學,戀愛,乃至婚姻。


    父母根本沒有把他們兩個人當成應該捧在手心裏的孩子,而是當作炫耀的資本,來彰顯他們作為父母的榮耀。


    她的婚姻,是父親一手包辦,結婚之前,她從未見過那個男人,後來在婆婆家受了委屈,她想回來向媽媽訴苦,誰知道薑媛隻是冷冰冰的囑咐她,一定要討好公公婆婆。


    她用的是討好,她的思想中就是自己的女兒已經是高攀了。


    哥哥想當警察,父親卻想讓他去部隊當特種兵,後來,他記得那一晚也是這樣,父親拿著一條鋼鞭,狠狠的抽在哥哥身上,頓時哥哥的後背就是皮開肉綻。


    那一次,是和父親的抗衡中,哥哥贏的唯一一次,從那以後,父親對哥哥的要求更加嚴苛。


    再然後,哥哥秘密成為臥底,著手經商,卻不得不和父親達成協定,和一直視作妹妹的依寧訂了婚。


    “噗……”陸自橫突然吐出一口鮮血,觸目驚心。


    陸亞楠跪著過去,狠心抱住陸自橫,閉著眼睛,哽咽著說道,“爸,你要是不解氣就打我吧,最好能打死我。”


    “你別以為你有倚仗就可以不聽我的,我是你爸,我生你養你,你就應該聽我的,給我滾開。”陸震東雖然生氣,可還是在女兒撲過來的瞬間,猛的收了動作。


    他斂眸,自然也看到了地毯上觸目驚心的血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退回到沙發上,頹廢的坐下,扔掉木棍。


    陸自橫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從小得出來的經驗,不管是求饒還是頂嘴,都會被打的更慘。


    “你,過來。”陸震東忽而抬起胳膊,食指指著陸自橫。


    陸自橫在陸亞楠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走到他跟前。


    “你知不知道你把陸家的臉都丟光了!”他使勁拍著黑色大理石的茶幾,聲音啪啪作響,在空蕩蕩的客廳裏久久回響。


    陸自橫依舊是一言不發,他和這個爸,早就沒有了可以溝通的共同語言。


    “你……”陸震東強忍住想要繼續動手的欲望,他平放在茶幾上的手掌猛的握拳,咬牙切齒道,“明天,你去程家,去道歉,讓他們原諒你。”


    陸自橫冷笑一聲,目光投在腳下的地毯上,開口說道,“已經解決。”


    陸震東:“……”


    整個客廳詭異的安靜,似乎就連一根針掉落都可以聽的清清楚楚。


    過了許久,陸亞楠看到哥哥背後的傷口已經沁出血。


    陸震東才再次開口,“你怎麽不早說?”


    陸自橫沒有吭聲,陸亞楠偷偷的捏了捏他的手,他低頭對上妹妹環切擔憂的目光,心裏微微一暖,旋即看向陸震東,“您老還有什麽事?沒事我就去休息了。”


    陸震東嘴唇微微翕動,想說句關心的話,可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最後隻好揮揮手,不耐煩的應了一聲,“去吧去吧,別在這裏礙眼。”


    陸亞楠如蒙大赦,扶著陸自橫上樓。


    “哥,藥膏在哪裏?我給你擦點藥。”陸亞楠找了許久都沒有看到藥箱的影子,於是抬起頭來問陸自橫。


    後者搖搖頭,衝陸亞楠招手,陸亞楠不明所以的走過去,陸自橫好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寵溺一笑,“你怎麽突然來了?還沒帶孩子。”


    “我也是看到了新聞,想來問問你,哥,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得罪誰了?竟然這麽誣陷你。”陸亞楠噘著嘴,一臉氣憤的模樣。


    陸自橫笑了笑,自己的處境也沒有那麽糟糕,最起碼還有一個妹妹可以無條件的信任自己,真好。


    “沒事,事情解決了,你快回去吧。”陸亞楠的小女兒五歲多一點,很黏媽媽,平時離開一會就不高興。


    陸亞楠不滿的看著他,總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她拍了拍陸自橫的手,佯裝生氣的說道,“這樣吧,我順路送你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不能不去。”


    “我的好妹妹啊,你就放心吧,等會我自己去就行。”陸自橫笑著把好像管家婆一樣的妹妹輕輕推出去,“路上小心,到家來電話,拜拜。”


    “喂!”陸亞楠看著眼前純白色的門,哭笑不得,隻好先行回去。


    她語氣淡淡的和父母打了招呼,背上包包大步離開。


    …………


    夜深,人靜。


    陸自橫終於也是沒有擦藥,他趴在床上,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色,莫名其妙就想到了那個女人。


    從雲城回來那麽久了,那個女人始終不曾給他打過電話,一條短信也不曾來過。


    他畢竟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怪不得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一點都不假。


    越想心裏越發的煩躁,後來幹脆爬起來,隨便拿上一件外套就離開了家。


    駕著牧馬人跑在空無一人的大路上,陸自橫騰出手,掏出手機。


    而此時的顏一一,也是呆坐在床上,手裏握著手機,想撥出去一個號碼,可是又沒有勇氣。


    她至今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雲城不告而別,如今更是沒有合適的理由去給他打電話。


    問他關於李雪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以何立場?朋友?可是他們不過是陌路相逢過的陌生人罷了。


    如果他拿她當朋友,最起碼離開雲城的時候也會告訴她一聲。


    可是他沒有。


    顏一一煩躁的抓著自己的頭發,每次都能落在手裏幾根。


    她覺得今天晚上自己很有可能變成禿子。


    “老天爺啊,打不打?打不打?”她哀嚎一聲,四肢張成大字型趴在床上。


    冷不丁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顏一一一愣,隨即一把拿過手機。


    入眼的,就是,陸自橫。


    剛剛還讓她輾轉反側的人,她立刻接通電話。


    “你……”


    “你……”


    顏一一微微囧了囧,立刻說道,“你先說。”


    陸自橫低聲笑了笑,“你還在雲城?”


    顏一一握著手機,搖搖頭,“沒有,我在京城,對了,我想……”


    “我想見你。”


    “啊?”顏一一顯然被驚住,陸自橫看不到的那一邊,顏一一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我想見你!”這次用的語氣,好像是命令一般,斬釘截鐵,不拖泥帶水,是陸自橫特有的風格。


    顏一一其實也想當麵問一下,順便道個謝,煩個歉,“好吧,在哪兒見。”


    說完,顏一一已經從床上起身。開始漫無目的的找衣服。


    “你家。”已經是淩晨,陸自橫不想讓她獨自一個人出來。唯恐她傻乎乎的,再遇到什麽不可知的危險,“地址。”


    “喔喔,就在京城大學北門外麵的寧德小區,我去小區門口等你。”顏一一怕說了具體門牌號他找不到。


    這個小區的布局並不是按照樓層的大小過來的,顏一一所在的三號樓和四號樓特別偏僻,故而租金就少,當初顏一一就是看中這點,才租下的。


    “樓座,單元,門牌號。”陸自橫眼角抽了抽,這個笨女人,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磨磨唧唧的,真是的。


    “三號樓。三單元,三零三。”


    緊接著,陸自橫的嘴角也微微一抽,這個數字,還真是……


    “知道了,乖乖等我。”說完,陸自橫就掛斷了電話,一轉方向盤,猛的調轉車頭。


    顏一一保持石化的姿態,腦海中嗡嗡作響,全部是“乖乖”兩個字。


    他,難道不覺得用這兩個字,顯得太……太曖昧了嗎?


    她把紅撲撲的小臉埋進被子裏,又一次感覺到手足無措。


    還是先去燒壺水吧。


    靜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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