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睫毛都是很長很長,是以,當下江向晚清晰的感覺到被睫毛掃過的酥酥麻麻。


    就這樣晃了心神,纏綿悱惻,難舍難分。


    “咳咳。”


    兩人同時怔住,不約而同回頭,看到來人後江向晚恨不得當即挖一地縫鑽進去。


    而顧北墨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視線。


    “媽,那麽晚了你怎麽來了?”江向晚偷偷摸摸扭了顧北墨一把,才笑臉迎上去。


    溫晴十分罕見的衝江向晚微微一笑,“我來看看北墨。”


    江向晚當下頗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拉過椅子,讓溫晴坐下去,溫晴衝她點點頭。


    轉頭看著依舊不待見自己的兒子,溫聲問道,“今天怎麽樣了?傷口愈合的好不好?麻醉效力過後疼沒疼?”


    平心而論,在江向晚看來,溫晴對顧北墨的感情的確是真心實意的,而且,不管做過多少不擇手段的事情,總歸都是為了顧北墨。


    所以,顧北墨這種對溫晴形同陌路的態度,溫晴心裏肯定不好受吧。


    “好多了。”江向晚有些不忍心讓溫晴尷尬,接下話茬替顧北墨回答,“溫柔姐煮的湯也都喝光了。”


    溫柔肯定是受溫晴的委托在三餐上照顧顧北墨,這樣說,溫晴心裏應該會開心一些。


    不出所料,溫晴果然發自內心的一笑,再看向江向晚的眼神微微不同了。


    可畢竟單方麵的針尖麥芒久了,立馬改變也很困難,溫晴想了想,才看著江向晚開口說著,“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江向晚搖搖頭,甜甜一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顧北墨一直安安靜靜的聽著兩人說話,顯得怏怏的,精神不足的樣子,溫晴見狀,立刻起身,靠前幾步給顧北墨掖掖被角,輕聲細語,“北墨,你快休息吧,媽就不打擾你了。”


    許是溫晴第一次軟下語氣跟江向晚說話,江向晚隻覺得看著溫晴落寞的背影,心裏酸酸澀澀的,有點不是滋味。


    “我去送送媽。”沒等顧北墨點頭,她便迫不及待的跑出去。


    溫晴沒走遠,正靠在醫院走廊的冰冷牆壁上,輕輕揉著額頭,小臂和手肘擋住臉,江向晚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江向晚輕手輕腳的走近,有些局促,試探著問道,“媽,你不舒服嗎?”


    溫晴揉著眉頭的動作一頓,放下手臂,看著滿臉擔憂的江向晚,她曾一度以為,喜怒哀樂全部掛在臉上的女孩,說好聽是單純,不好聽就是蠢,所以一直不待見江向晚,覺得她根本配不上自己優秀的兒子。


    眼前的女孩和曾經二十二歲的肖朵怡,真真是兩個極端,一個太過複雜,一個太過單純。


    可是,她默不作聲的站在門口,看著一向沉穩冷漠的兒子也會笑了,笑的那麽發自內心,似乎,已經十幾年不曾見到了。


    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她心裏是震動的,也許,在北墨孤單近十年的生活裏,不苟言笑,老氣橫秋,隻是因為,少了一個叫作江向晚的單純懵懂小丫頭。


    老太太說的對,她已經禍害完了自己的婚姻,不能繼續禍害北墨的婚姻了,對於前者,她已經受了,並且正在受著身心煎熬的懲罰。


    江向晚被溫晴一動不動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一雙小手不由自主的在小腹處緊緊糾結在一起。


    “昨天早晨,是我不好。”溫晴忽然開口,而且還是道歉,江向晚詫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我……我也是太擔心了,對不起。”無論如何溫晴都是長輩,本該鞠躬的表達歉意的方式,她隻是衝江向晚輕輕點了點頭,可是這對於溫晴而言,已經做到極限了。


    “不不不,媽您別這樣說。”江向晚小腦袋搖的向撥浪鼓似的,“我……我都能理解。”


    溫晴笑了笑,不同於往日刻板的做作的笑容,自己率先坐下來,指著挨著的另一個座位,“坐。”


    婆媳倆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坐到一起。


    “以前,我總是感覺你配不上北墨。”溫晴拍了拍江向晚依舊緊握的小手,示意她放鬆。


    “可是,究竟什麽樣的女孩能配得上北墨,其實我也是迷茫的。”溫晴長長歎了口氣,一瞬間好像蒼老了許多,“原來我一直都錯的離譜,我隻知道門當戶對,卻忘卻了情投意合。”


    “你,很適合北墨。”溫晴終究說了出來,心裏突然輕鬆了許多,“因為你可以讓他笑,這就夠了。”


    江向晚嘴唇翕動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看著麵前精致妝容也掩飾不住疲憊的溫晴,小聲說道,“謝謝您,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溫晴欣慰的點點頭,“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江向晚頗為動容,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能得到溫晴的認可,是她在圍城中最大的心願。


    “你快回去吧,北墨呆會該著急了。”


    兩人同時起身,江向晚真摯的看著溫晴,“媽,您路上注意安全。”


    溫晴頷首,轉身要離開,江向晚頭腦一熱,一聲媽喊住溫晴,鼓足勇氣對上溫晴略微驚訝的眼神。


    “媽,媽媽也是第一次當媽媽,即使做不到完美無缺,也是盡力把最好的都給孩子,所以說每個媽媽都是偉大的,我沒有媽媽,但是我很羨慕顧北墨。”


    江向晚一股腦說完,轉身就跑了,畢竟話比較雞湯,江向晚原本就不是太善於向長輩表達,更何況還是剛剛冰釋前嫌的婆婆。


    若有所思的望著江向晚青春活潑的背影,溫晴怔在原地,類似的話,多少年沒有人對自己說過了。


    這些年,所有人即使嘴上不說,心裏也是怨恨著她的,是她讓顧成功清風明月的軍旅生涯蒙上洗刷不掉的汙點,是她對兒子的感情步步緊逼。


    是啊,怎麽沒有人想到,她也是第一次當母親,她隻是想把自以為最好的留給兒子,卻用錯了方法。


    江向晚,不隻是單純,她還看的透徹。


    這一次,她一定沒有做錯。


    顧北墨躺在病房裏等的著急,隻覺得過了好久,門口才出現那一抹已經深深印入腦海的倩影。


    江向晚小臉微紅,心裏砰砰跳著,拍著小胸脯換了換氣,笑眯眯的看著顧北墨,“你猜,媽跟我說什麽了?”


    顧北墨下意識想到的,好像與小丫頭目前的狀態…不太符合,這是被罵傻了嗎?


    江向晚揚起精致的小下巴,一副就知道你猜不出的傲嬌小模樣,“首長,小的徹底攻下對方壁壘,請問,有沒有獎勵?”


    顧北墨不敢置信,邪睥著她,“先交代清楚。”


    江向晚嘿嘿一笑,把溫晴的話原封不動的向顧北墨複述一遍,聽完,顧北墨沉默了許久,顯而易見,他還是不相信溫晴會輕易妥協,恐怕這又是一個陷阱。


    “別跟她走太近。”溫晴的閱曆手段非常人能比,碾壓江向晚這種職場菜鳥,分分鍾的事。


    江向晚扁扁嘴,為溫晴鳴不平,“顧北墨,可能你一直錯怪她了,退一步講,即使她曾經做錯了事,也不能用這個來懲罰她一輩子。”


    顧北墨心裏悶得慌,稍微有些煩躁,當年的事情,解釋不清楚。


    “好好好,我不說了,該休息了。”江向晚將床放平,打了盆溫水給顧北墨擦了擦臉,小手撫上下巴,微微露頭的胡茬紮的手心發癢。


    “對了。”江向晚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今晚是不是還沒有換藥?”


    說著就要出去找醫生,說曹操,曹操到,一襲白大褂出現在門口,江向晚定睛一看,女醫生有些眼熟,但是不是昨天換藥的那一位。


    梁文靜禮貌一笑,向兩個人解釋說道,“我是梁文靜,王醫生家裏有事換班了,臨時托我來給顧中校換藥。”


    江向晚站在床尾看著梁文靜熟悉的解開病號服,露出顧北墨被紗布包裹著的健碩胸膛,紗布上沒有滲血,江向晚才放下心來。


    梁文靜利落的處理傷口,換藥,裹上新的紗布,一氣嗬成,最後還十分順手的給顧北墨扣上扣兒。


    “再量一下體溫吧。”


    昨天醫生已經交代過江向晚,一定要時刻注意顧北墨的體溫情況,一旦出現發燒症狀,立馬通知。


    所以她明白梁文靜的用意,想到自己過來這麽久了竟然忘記了,感激的衝梁文靜笑了笑。


    另一側的床頭櫃上放著體溫計,江向晚知道來換藥的醫生都自備著,也就沒過去取。


    誰知,梁文靜直接俯身,伸手去拿床頭上的體溫計。


    中間隔著顧北墨,江向晚甚至看到梁文靜快要撐爆白大褂的“胸器”幾乎貼在顧北墨臉上,她心裏極其不爽,立馬走過去,這時候梁文靜已經站直了身子。


    “梁醫生,不麻煩了,這讓我太太來就好。”顧北墨在梁文靜再次打算解開病號服把體溫計夾到腋下時,忽然開口。


    梁文靜手頓了頓,訕訕一笑,把體溫計遞到江向晚手裏,“江小姐,你來吧。”


    江向晚撅著小嘴幫顧北墨夾好,看梁文靜自來熟的坐下來,怕是要五分鍾後得到結果再離開。


    顧北墨好笑的看著她,伸出另一隻空閑的胳膊捏了捏小丫頭挺.翹的鼻子,完全忽視掉一旁的電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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