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過會就是上路的日子,今天多吃點吧。”


    凶狠的教頭難得放軟了話語,打了滿滿一大盆的飯菜,薛柔麻木著臉伸手將外麵的飯盒從鐵欄杆中拿出來,短短一周時間,她整個人就像一朵原本嬌豔欲滴的花朵,迅速腐爛枯萎,變成無人問津埋在泥土裏的枯草。


    以前的薛柔雖然心狠手辣,但容貌嬌豔仿佛洋娃娃般,卷翹的睫毛微微閃動著,一雙眼睛明媚善睞,似是會說話,但此刻她卻佝僂著背,老態龍鍾地跪坐在地上。


    “薛雪……”


    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一開始在她眼中,對方不過是個愚蠢又沒有戒心的富家千金,雖然出身豪門腦子卻蠢得夠嗆,但隨著她一次次計劃失敗,從薛家被趕了出來,發布會上被當眾揭破,乃至於現在落網,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雙眼睛始終森冷地盯著她的背脊,對她的所作所為了若指掌。


    她承認了殺害姬菱的罪行,畢竟就算何永明那件事也足夠被判決死刑,何況羅荼找人帶話給她,隻要薛雪能認罪,他有辦法狸貓換太子,用另一個死刑犯將她換出來,至於將淩晨拉下水這件事,薛柔早就想這麽做了,難道淩家那群人以為自己真的是被淩晨迷住的蠢貨,任由他們差遣了踐踏?簡直可笑,她不過是貪慕淩家的底蘊罷了,真以為能有什麽情意?


    一想到昨天蔡一梅和淩晨的妹妹淩穎來探監,從一開始趾高氣揚命令她不要冤枉淩晨,最後變成哀求,那種可憐蟲一般的模樣總算讓薛柔舒坦了點,但她絕不可能放過淩晨!


    看了看天色,大概還有幾個小時就要執行死刑,雖然並不完全相信羅荼的話,但這已經是她唯一的希望,如同溺水的人明明知道稻草脆弱又無根,卻也要拚命抓住。


    “等我出去,我一定會報仇。”


    女孩咬著牙,猙獰的表情讓容貌越發憔悴,她恨薛雪,恨到極致,但隱隱約約中卻有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恐懼。


    過會,羅荼會把她救出來,一定會吧!


    懷揣著這樣的念頭,薛柔端起飯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她被關在單人牢房,因為案情嚴重加上認罪很快,所以死刑的判決也很快下來,就連教頭也懶得為難她,雖然關在這裏,但鮮少打罵,今天的飯菜足夠豐盛顯然也想讓她做一個飽死鬼。


    勉強吃了兩口,香噴噴的米飯和鮮嫩的魚肉卻讓薛柔毫無食欲,抬手就想掀翻飯盒,但想了想,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飯盒放在地上。


    不,她要睡一會,過會才有精力出去。


    這一覺不過睡了一個多小時,但卻仿佛已經過了一生,薛柔又夢到薛雪了。


    可這一次在夢中,薛雪卻不是那個溫煦如太陽,人人敬仰的小公主,反倒成了渾身叛逆的少女,薛柔從孤兒院中走出,輕而易舉讓薛家的人接受自己,諾頓商學院中更是得到大批富家子弟的擁護,聯合顏佳等一群人將薛雪踩在腳下。


    這個夢真的好甜,仿佛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她夢到將薛雪百般玩弄,踩在腳下,奪了她的未婚夫,毀了她的清白,誘導她去酒吧,又在酒水裏下藥,讓媒體拍到她被人欺辱的醜態,一時之間薛雪變成千夫所指的賤人,而她則理所應當地和淩晨生活在一起,在外人眼中成了模範情侶。


    至於薛雪則一次次被玩弄在鼓掌,就連去街頭賣藝都成了奢望,隻能被鎖在地下室成為逐漸腐爛的臭蟲。


    真是美好的夢啊,就連教頭用電棍敲擊鐵欄杆的時候,薛柔還沉浸在夢中,直到聲音震天響才不情不願地從夢裏醒來,被迫提前結束美夢。


    “什麽事?”她啞著嗓子,教頭看她一眼,眼中帶著對將死之人的憐憫和對罪犯的鄙視,混合在一起交織成讓薛柔倍感屈辱的情緒,恨不得永遠沉浸在適才的夢境中。


    “有人來探監,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和別人交流的機會,好好珍惜。”


    該死,這才不會是她的最後一次,她一定會從這裏出去的!


    銬上手銬,薛柔被帶到探監室鎖在座椅上,驀然抬頭,就看到從門口走來的薛雪。


    女孩眼眸如水,穿著一件雪白的風衣,仿佛從秋日裏走來的天使,唇畔的笑意無比溫暖,就連凶狠的教頭也不由得掛上殷勤的微笑。


    “薛小姐,您坐,我去給您倒水。”


    “謝謝,不過不用麻煩了,我想和小柔多待一會。”


    讓薛柔和薛雪待在一起,教頭有點為難,“那監控……”雖然薛雪身份特殊,但薛柔畢竟是死刑犯又那麽會演戲,萬一攛掇著讓善良的薛小姐把她救出去怎麽辦。


    “不用關,我隻是想和她談談心,畢竟她也曾經是我的妹妹。”對於薛柔和薛雪的關係,教頭也有所耳聞,當然在她看來薛柔簡直是黑心壞了,被薛家領養後沒幹一件好事,盡是想辦法鳩占鵲巢,陷害薛小姐去了,這次如果不是王局斷案如神,說不定薛小姐真的就被冤枉了。


    “好,那您小心點,這個女人陰險著呢。”


    教頭瞪了眼薛柔警告她別搞事,轉身出去了,監控在屋頂角落一閃一閃,顯然是開著的。


    “你怎麽會來,來看我的笑話?”薛柔全身繃得很緊,想也知道自己的外表是如何落魄,再也不是以前姣美的樣子了,她的雙眼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剛剛從夢裏醒來的薛柔還帶著說不出的優越感,仿佛真的曾經將薛雪踩在腳下般。


    “看你的笑話?”薛雪低著頭,看不出什麽表情,“難道這一切不是你咎由自取?”


    “我也是被你逼得!”如果她沒有被趕出薛家,怎麽會想辦法出頭,又被何永明勒索,這一切都是薛雪的錯。


    “親愛的妹妹,你還是這樣偏激啊。”薛雪輕笑,抬眸看向薛柔,眼神說不出來的憐憫,“從你進入薛家到現在,好像都是你在針對我。”


    那又怎樣,憑什麽薛雪有的她就不能有,要怪就隻能怪薛家收養了自己,卻讓薛雪壓在她頭上。


    “當初就連那個女人都沒想到,從孤兒院中領養回來一個女兒,竟然領養了一條毒蛇。”薛雪覺得很有意思,事實上這一世如果不是薛柔到來,她還真的不知道怎麽與芸茹決裂,那個從來隻講將她當成商品的女人,實在配不上母親這個稱呼。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與世界上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這兩句話在芸茹與薛景身上真的很可笑。


    薛柔眯著眼,“那又如何,你現在照樣父母決裂,比孤兒也好不了多少。”


    隻可惜這樣的言語卻刺激不到薛雪半分,她反倒笑得更溫柔,“是啊,這一切還要感謝你。”


    原本滿肚子的話都說不出口,薛柔咬著牙,倏爾道:“對了,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薛雪漫不經心,好似與薛柔這樣的交談也很有趣,能眼睜睜看著上一世奪走她一切的人走向絕路,她沒有報仇後的喜悅,隻覺得好玩。


    “我夢到高高在上的薛家大小姐被我關在地下室,像一隻臭蟲般活著,屈辱地被鎖著,我每天下去在你臉上劃一刀,或者踢你兩腳,至於你的母親和父親也時不時在你身上添點新的傷口……”


    隨著薛柔的講述,薛雪終於不笑了,她看著薛柔繪聲繪色甚至手舞足蹈地描述,不顧被拷在手腕的手銬,恨不得站起身給她詳細講講夢裏的事。


    據說在臨死前,人類往往能回憶起許多平常無法想到的東西。


    但也沒人曾說過,能想到上輩子的事呢。


    薛雪這樣想著,微微發怔,薛柔卻以為自己的講述嚇到薛雪,越發得意。


    “什麽狗屁天使,每天都要對我搖尾乞憐,讓我快點殺了你啊……”


    “很精彩。”薛雪輕輕鼓掌,笑容滿麵,“真的很有趣。”


    薛柔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她死死瞪著薛雪,雖然講得很開心,但她卻明白這一切都不是事實,現實是薛雪坐在對麵自己帶著手銬,淩晨估計關在審訊室還在審訊,她什麽都沒有,而薛雪卻擁有了一切,包括姬家小少爺的愛!


    對了,她的夢裏為什麽沒有姬永?


    “我知道小柔你還想著翻盤,不過很可惜,這恐怕是你和我見的最後一麵了。”薛雪仿佛知道著什麽,薛柔能承認罪行,應該背後有人與她做了交易。


    是羅荼吧,雖然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麽要幫自己,但薛柔恐怕是白等了,從上一世薛雪對羅荼的了解,他的目標是薛家,可不會救一個毫無用處的棋子。


    薛柔被當做殺人犯,就算出來也絕對不能拋頭露麵,還有什麽價值呢?羅荼不會救她。


    “故事很精彩,不過我要走了。”她隻是為了見薛柔最後一麵,與上一世做個了結罷了。


    沒想到薛雪真的要走,薛柔忽然間開始惶恐,不錯,羅荼不會來救她,她早就不應該抱著這個希望。


    “姐姐!”


    薛柔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痛苦地坐在椅子上,想跪下卻因為手銬被銬住,隻能努力用膝蓋探向地麵。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會和你作對,你饒了我吧!”她真的開始害怕了,不,她還這麽年輕,如果不和薛雪作對,她還有很多方式能活下去,她懂得如何取悅男人知道怎樣操縱人心,她不要死在這裏!


    “抱歉,我救不了你。”薛雪背對著薛柔,微微搖頭,這一世薛柔是硬生生把她自己玩死了。


    “還有,你的夢是真的,我已經死過一次,這次——輪到你了。”


    薛雪的聲音仿佛古老的詛咒,薛柔瞪大眼,從嗓子裏發出咿咿呀呀的哀嚎,卻細弱蚊蠅,恍然間像明白了一切,卻又什麽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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