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從屋中走出,眉頭緊皺,嘴角叢生的紋路似乎在壓抑著心中的激動,一步步朝薛楠靠近。


    薛楠終於回了頭,手掌從茶杯移開,已經被燙的一片通紅,他的眼中也是通紅一片,眼淚在眼眶中隱隱約約地打轉,眼看著下一秒就要落淚。


    管家屏住呼吸,心中暗自歎一口氣。


    老爺和少爺已經多久沒有見麵了,自從薛楠出了車禍,後麵又變得偏激開始,父子二人以及變成陌路,看著就讓人心痛,今天若不是小小姐想出這樣的法子,兩個人還不知道多久才能見麵,更不要說明白彼此的心思。


    父子二人就這樣對視著,薛渠盡量讓脊梁挺直,像薛楠記憶中那樣高大,薛楠的目光卻集中在父親鬢角的白發上,雖然早就從照片中知道薛渠這些年操心不少,比以前蒼老了許多,但親眼看著,卻讓他心底更是隱隱作痛。


    薛楠回過頭,看著薛雪唇畔浮現的溫柔笑容,心中就算有怒火也發不出來,連帶著還有一絲絲的慶幸,慶幸父親還活著,但那一絲怒氣卻依舊揮散不去,縈繞在他的頭頂。


    都是自己太大意了,全然失去了平日的理智。


    也不想想,若是老爺子真的死了,薛雪想要拿走家產就應該在第一時間發喪,怎麽會先將自己叫來,更不要說試探著說什麽分一半家產之類的話,但當時已經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他也沒想到這個小女孩竟然當真演的滴水不漏,在他的怒火中燒的責問下也絲毫不露怯,此刻看著父親安然無恙,又聽了自己剛才的那一係列話語,他忍不住站起身,聲音發顫。


    “原來你們都是在騙我,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薛楠冷冷地說著,頭也不回地就要離開,“不管你們出於何種目的,這種狼來了的把戲,我以後也不會上當。”


    薛楠氣衝衝地走到門口,恰在此時,薛雪的驚呼又從身後傳來。


    “爺爺,爺爺你怎麽了。”


    幾乎是毫秒之間,薛楠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快步就要上前攙扶老爺子,但轉身就看到老爺子依舊筆挺地站著,侄女唇畔的笑容依舊那樣溫柔,落在薛楠眼中卻有些可惡。


    “大伯,不是要走嗎?怎麽又留下來?”


    還不都是因為你放的煙霧彈,薛楠冷冷一哼,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卻偏偏拿薛雪沒有分毫辦法,這次再甩臉就走似乎又顯得有些可笑,他索性重新坐到茶桌前,將已經溫下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管家也扶著老爺子坐到沙發上,父子二人恰好是麵對麵坐著的,四目一對有些尷尬,卻又想好好打量彼此,氣氛一時之間陷入凝滯,薛雪的笑聲仿若銀鈴,剛好打破了這份尷尬,女孩指著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笑道:“剛才大伯打碎了這隻茶杯,這可是爺爺最喜歡的一套茶具,總得賠償吧。”


    無論對薛渠和薛楠來說,一隻茶杯又怎麽會放在眼中,但誰也沒想到薛雪提出這件事,一時之間有些無言,薛楠半晌後才悶聲道:“那你想怎麽賠償。”


    薛雪眨了眨眼,意有所指,“茶杯和茶壺都是一套了,缺了一個就不成套,也不值錢了,這又是爺爺最喜歡的,大伯說怎麽辦。”


    “我再買一套送來好了。”薛楠以往總是陰陰沉沉的,今兒被薛雪一通戲耍,心中說不出的憋屈,“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像是刻意沒聽出薛雪的言外之音。


    薛雪抵著下頜,眼中滿是天真無邪,“一套茶具好尋,但是爺爺喜歡的可就難找了,是吧?”


    被孫女的目光看著,薛渠也在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什麽,啞聲道:“是啊,這麽多年來我最喜歡的就是這隻被打碎的茶杯。”


    這麽多茶杯,茶杯之間又有什麽區別,薛楠卻明白薛渠指的是什麽,低下頭不說話。


    薛雪建議,“不如我幫大伯想個法子?”


    “你說吧。”薛楠聳了聳肩,一副認栽的模樣。


    “你看爺爺是不是比你以前見到的時候蒼老了許多,畢竟和爺爺以前一起在商海縱橫的人現在早就不問世事,頤養天年,我父親性子軟弱,爺爺隻好勞心勞力。”


    薛雪順著往下說,薛楠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忽然打住,“你不會想讓我管理公司吧?”


    薛雪和爺爺對視一眼,兩人顯然早就通過氣,薛渠朝著兒子點了點頭,薛楠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


    薛雪是瘋了不成,這樣大的家業,就算是再矜持再淡泊的人都會忍不住犯下貪念,她已經是薛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就算是對薛老爺子敬愛有加,但隻要老爺子百年之後,這份家業還不落到薛雪手中,現在她竟然主動要讓出這樣龐大的財富。


    更何況薛楠本就聰慧異常,已經明白今天這件事的策劃就是薛雪,她費盡心思想讓自己和父親和好,難道就是為了讓出這份家業?


    他有些不理解了,目光死死盯著薛雪,“你可要想好了,這是一份尋常人想也想不到的數字。”


    薛雪反問,“剛才我提議和大伯平分家業,你又為什麽不答應呢?”


    “我是為了……”為了老爺子,他已經老爺子被薛雪害死,當然要想辦法幫父親報仇,怎麽可能和仇人同流合汙,隻是這句話他還沒出口,看著薛雪柔美的麵龐,那雙泉水般的目光,他忽然明白了薛雪的意思。


    薛雪——也是為了老爺子。


    當年的事一直是老爺子的心結,薛雪不願意看著祖父晚景淒涼,和自己的兒子到死都生活在誤會中。


    但就因為這樣,就要讓出這份家業?薛楠心驚肉跳,沒料到一個女孩竟然會如此高潔,憑心而論若是換位思考,自己是否能在易地而處的情況下保持淡然。


    薛渠感慨似的看著薛雪和薛楠,心中千轉百回。


    當年他日日將這個大兒子帶在身邊,何嚐不是覺得對方和自己最像,外表狡猾實際上重感情,比較起來二兒子簡直不像是自己的種,而到了薛雪這一代,對方外表溫和內心卻極有主意,看出自己和大兒子都抹不開麵子,想出這樣的辦法讓他們中歸於好。


    這不稀奇,最稀奇的是薛雪竟然真的對如此巨大的一筆財富斯毫不動心,三言兩語間就讓給大兒子,沒有分毫留戀。


    薛楠和薛渠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任誰也沒想到薛雪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你呢?”薛楠看向薛雪,“你以後怎麽辦。”


    薛雪抿了抿唇,笑容溫和,說出口的話語卻讓人感覺到心驚膽顫,“大伯和爺爺不會以為我不愛財吧,財富,當然人人都喜歡。”尤其是重生一世,她比誰都明白財和權的重要性,“隻是我想要的,我會自己想辦法賺回來,”


    薛楠心中發笑,甚至嗤之以鼻,隻是看著薛雪的表情,他卻覺得這並非虛言。


    “你還不知道這是多大的一筆財富吧,一個人白手起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達到這種高度。”


    “那爺爺呢?”薛雪看向薛渠,“薛家的財富難道不是爺爺當初賺回來的?”


    薛渠一時啞然,薛家財富大部分是他當初打拚來的不假,但當年薛渠的父親,也就是薛雪的太爺爺本身也是個富裕的,打下了良好的基礎,薛渠的起點原本就比旁人高得多。


    到了這種地步薛楠終於相信了,薛雪是真的不在乎這些財富,更在乎親人的心情,這樣的孩子,怎麽可能是薛景的女兒,和懦弱自私的弟弟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說到這裏,薛楠忽然挑眉,“你父親和母親現在如何了?”


    薛楠是從小看不上薛景的,雖然兩人是兄弟,但根本天差地別,當年薛楠從傭人口中知道薛景表麵上對自己和父親唯唯諾諾,但暗地裏會欺負恐嚇傭人,就明白了薛景的表裏不一,自己和父親以前分道揚鑣,薛景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氣。


    提到那兩個人,薛雪麵上沒有分毫動容,似乎在談論什麽無關話題般,淡淡道:“我和他們分開了。”


    這個分開,顯然大有深意,薛楠疑惑道:“你如果不要薛家的產業,又離開了自己的父母,以後要如何生活?”


    薛雪聽得出來,這個大伯是在給自己安排後路,甚至已經準備投桃報李,在接手薛家的產業後給自己安頓個好的去處,雖然,他並不需要這些。


    “大伯放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薛楠咳嗽一聲,似乎漫不經心道:“反正我那個房子也空得很,不如你和老爺子都住過來算了,我也好就近照顧你們,或者我搬過來也一樣。”


    薛渠也咳嗽一聲,也接話,“我在這住了這麽久,搬家不方便,還是你早點搬進來吧,在外麵住了那麽久像什麽樣子,還有,來的時候給我帶一套新的茶具。”


    老爺子的麵色看似嚴肅,實際上也是想要和兒子在一起住,薛楠撇了撇嘴,無奈道:“以前在你身邊也沒看你多喜歡喝茶,給你隨便買一套好了。”


    “臭小子。”薛渠輕輕拍著兒子的頭,佯裝動怒,“就知道糊弄老子。”


    “誰讓我現在窮得很。”薛楠撇了撇嘴,恢複以前的痞子模樣,“等我有錢了再買好的。”


    “哼!”


    老爺子看似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內心卻是一片溫暖,他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和兒子這樣說過話了,當年的車禍帶給父子二人的不但是陌路決裂,也讓薛楠性格大變,變得狂躁又不遜,甚至自暴自棄,現在兩人一來一回地對話,仿佛又回到了最開始的美好時光。


    薛雪看著兩人鬥嘴,心中被冰封的禁地也仿佛稍稍有了溫度,上一世的爺爺孤獨而終,至死都不曾與兒子和解,這一世兩人能重歸於好,其實也是剛好有了個台階,再加上多年過去曾經的嫌隙早就不見。、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或許重生而來,就是為了讓曾經的遺憾不再成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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