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瞧著老太太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當即訥訥地閉上了嘴。


    二夫人站起來打圓場,握住魏翾涼潤潤如同美玉的手,“這樣好的神仙姑娘,別說我們老四,縱然是再有好的,親家夫人舍得,我還舍不得呢。”


    楊氏看著二夫人,自謙道:“我家這兩個孩子自小嬌慣壞了,小門小戶的人家,比不得大家子出來的小姐們,我瞧著老祖宗這兩個孫女才是真真兒的好呢。”


    老太太指著傅純音道:“這是老身的長孫女,如今已然出嫁,隻是因我這幾日身上不大好,她時常回來探望說話,”又指著傅純嫻道:“這是小孫女,如今才定了親事,尚未完婚。”


    大丫鬟欣敏瞧著眾人都見過,認識了,尋得時機道:“老太太,太太,親家夫人、小姐們,晚飯已經備好了。”


    老太太將手搭在欣雨胳膊上,“那請移步飯廳吧。”


    傅家用飯自來是男女分開的,今日因來了客,更要恪守規矩,長輩們坐了一桌,小輩坐一桌,老太太命丫鬟伺候楊氏用飯,溫聲詢問,“這一路可還順利?杏樹園若是有不合心意之處,便讓人換了。”


    楊氏咽了口中的飯食,才道:“多謝老夫人關心,俱個安好,貴府的安排更是再好不過,哪裏還有不合心意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


    眾人再次起筷,外間響起小丫鬟的聲音,“老太太,太太,三少爺回來了。”


    因有女客,傅立恒並未進偏廳來,隻是在外頭道了聲問候,便回了自己所住的東廂房,今日聽自己身邊的小廝馮安說魏家姑娘到了,他便有些淡淡的,回屋之後,便直接去了書房,看著貢在青釉膽瓶中的枯梅枝出了神。


    小丫鬟羽墨走進來,添了茶水點心,“少爺,晚飯已經備好了,您現在可要用飯?”


    傅立恒無心無緒地搖搖頭,“對了,你可瞧見那魏家小姐?”


    羽墨抿唇一笑,“眼看著便是少爺的新婦了,您卻來問奴婢,要奴婢說呢,那自然是極美的,魏家大小姐就已是絕佳了,可被二小姐瞅一眼,就跟落在溫泉似的,渾身淑泰。”


    傅立恒本是站在大書架前選書看的,聽她這麽一說,不由得失笑,“那世人還要湯池子作甚,人人都讓魏家小姐去瞅幾眼便是了。”


    羽墨一邊為香爐裏添香,一邊道:“那怎麽成?閨閣小姐怎能輕見外頭的人。”


    傅立恒暗忖,倒也是這麽個話,方才是自己說差了話,唐突了人家姑娘。


    用過晚飯,時辰已經不早了,楊氏同魏翊、魏翾回了杏樹園,魏翾換了白底靛藍梅花竹葉繡米珠對襟長襖,僅著一件白綢竹葉立領中衣坐在床上,同對麵已經躺下的魏翊說話,“如何?可瞧見人了?”


    魏翊把玩著辮尾,“什麽都沒瞧見,聲音聽著還不錯。”


    魏翾莞爾,“聲音好聽有什麽要緊,在我看來,說得上話才最要緊,想來明日定是能見一麵的。”


    次日用過早飯,二夫人差人來請楊氏同兩個姑娘一道賞花,是日風光晴好,魏翊一身粉色杭綢妝花交領長襖,頭戴蝴蝶寶石簪俏立於盛開的牡丹花叢之間,嬌妍入畫,二夫人越瞧是越喜歡,“今年花園地氣好,牡丹和芍藥都開得比往年早些,你們來得及時,正是花季呢。”


    二夫人、楊氏、魏翊站在一處說話,魏翾便在小丫鬟的陪伴下,去觀賞園子左側的廣玉蘭花樹,廣玉蘭花期晚,比之牡丹芍藥盛開至荼蘼,廣玉蘭大多才打了花苞,漫步其中,一股恬靜清幽的香氣襲來。


    傅立恒穿過重重花樹,但見樹下一襲藕荷色身影,煙蘿紗衣隨著女子的步伐輕舞飛揚,她伸出一隻手捏住花枝,雙足踮起,輕嗅花香,玉蘭色白,本自纖弱嬌美,卻不如她桃花著水般的側顏,他心中一動,疾走幾步,靠近了些。


    魏翾聽得身後腳步聲,便轉過身來,隻一眼,便落入傅立恒眼中。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原來,桃花和人俱在此處,隻是自己癡癡尋覓多年,如此可笑,如此可歎,如此···可喜。


    魏翾低垂螓首,“不知是哪位公子,失禮了。”


    傅立恒回神,忙揖手道:“是恒失了禮數才是,不知姑娘在此,打攪了姑娘雅興。”


    恒?


    魏翾瞬間領悟,原來這便是未來的姐夫,如此更是要恪守禮儀才是,“家母和家姐尚在前麵等著,告辭了。”說完,便對著傅立恒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傅立恒看著她的身影消失於花叢之間,才有了腳落實地的真實感,原來她便是魏家小姐,這可真是天賜的一段緣分,兜兜轉轉,他心裏最渴慕的人原來早在四年之前便是自己定好的妻,思及此處,傅立恒麵上不由得露出笑意。


    引著傅立恒到了花園的羽墨道:“妹妹已是如此容貌,與少爺定親的魏家大小姐可不遜於這位二小姐呢。”


    “定親的是大小姐?”傅立恒如遭雷擊,他愕然轉過身,看著羽墨。


    羽墨詫異地睜大一雙杏眼,“少爺不知道嗎?”想了想才道:“是了,魏家夫人和兩位小姐到了那日,少爺恰巧不在,是奴婢們誤了,竟忘了同少爺說個分明。”


    傅立恒倒退了一步,方才的欣喜如同朝露,日光一曬,便無形無跡,隻餘一腔悵恨無言。


    魏翾走到魏翊身邊,低聲對她道:“原來今兒不隻是看花賞景,還有真正重要的人來。”


    魏翊正有些無趣,既不可撲蝶,那賞花的樂趣便少了一半,“什麽重要的人?”


    魏翾瞧著母親和二夫人聊得熱絡,無人注意自己姐妹兩個,便拉了家姐走到轉角處,隔著一個亭子,掀開麵前的玉蘭花枝丫,“你細瞧瞧,昨兒個還急著看的人,今日就在眼前了,你倒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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