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鍾,昏睡了兩個多時辰的人睜開了眼睛,彎彎蛾眉緊蹙,“···貴妃,姐姐?”


    若翾心酸地一笑,“是我呢,可算是醒了,快別動,”她按住蘭瓔,“頭上現有傷口呢,亂動不得啊。”


    帶著細小傷口的手緩緩下移,撫上小腹處,“姐姐,我···我肚子疼得很,這是怎麽了?”


    這個傻子,居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若翾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怎麽說?她低下頭,目光遊移,“這···因為,你······”


    苾芬見不得她吞吞吐吐的,“穎妃莫要傷心了,雖然這回小產了,但好生養著身子,往後你還是能有子嗣的。”


    蘭瓔才從劇痛之中清醒了些,茫茫然之間隻聽得小產二字,遲登登的目光移向若翾,“姐姐,我···她在說什麽?她說的是真的嗎?”


    若翾抿緊唇,這種喪子之痛,根本無法用語言去安慰,她隻能勉強擠出幹癟的一句話,“你還年輕,別傷心······”


    蘭瓔一向滿是頑皮笑意的眼中瞬間流出淚來,她死死地握住若翾的手,幾乎掐出血來,“我的孩子啊!姐姐,我的孩子沒了······”


    在場諸人無不紅了眼眶,弘曆偏過頭,睨了苾芬一眼,“皇後倒是嘴快。”


    苾芬身子一縮,“臣妾···臣妾隻是覺得該將此事告知穎妃······”


    弘曆站起身,“讓貴妃和慶妃留下陪著穎妃便是,皇後回去吧。”說著,自顧出了正殿。


    苾芬咬緊下唇,忍住溢出口的質問,回頭瞪了若翾三人一眼,方才帶著人離開。


    熱鬧的西梢間一時安靜下來,隻聽得蘭瓔的抽泣聲和若翾、陸湘漪低低勸慰的聲音。


    出了這樣的事,弘曆自然也沒了賞景的興致,辦完了春獵的儀典,也就帶領眾妃回了宮,隻是穎妃身子還沒好全,便留在南苑養病。


    翊坤宮內。


    苾芬坐在主位上,染了蔻丹的十指不住地撥弄著茶杯蓋子,一個不防頭,琺琅蓋子墜在地上,碎裂一地。


    愉妃望向苾芬,“眼下穎妃快要回來了,娘娘倒是拿個主意啊!這一下除不掉穎妃,她若是將十四阿哥的事說出去,那······”


    “閉嘴!”苾芬暴喝一聲,打斷愉妃的話,“蠢貨,穎妃撞了頭,誰能知道她精神對不對,若是得了失心瘋的人說的話,那能信嗎?”


    愉妃訥訥地閉上嘴,褐色眼珠來回的打轉,“這···娘娘說的自然都是對的,隻是萬一她說給萬歲爺,萬歲爺信了,那可怎麽好?”


    苾芬站起身,直直地逼視著愉妃,握住她的琵琶領,“我告訴你,你隻要咬死了十四阿哥是衰竭而死,加上李毅府那邊的脈案,誰敢多問一句?穎妃撞到了頭,精神錯亂,都是胡說的,本宮可是正宮皇後,有嫡子,誰敢汙蔑!”


    愉妃惶急地握住苾芬的手,手心冰冷粘膩,“可是···可是我怕啊,萬一我連累了永琪····娘娘,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啊······”說到最後,她已是哭泣出聲,臉上涕泗橫流,十分狼狽。


    苾芬一把甩開她的手,“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她垂首,神經質般的來回走動,口中念念有詞,翻來覆去的隻有這麽一句話---“不會的,不會的!”


    儲秀宮內。


    若翾抱著兕子,教她寫字,兕子被嬌慣著長大,沒個長性,才寫了一會子,便在若翾懷中撒嬌使性子,“額涅,兕子不想寫了,太無趣了。”


    “你呀,”若翾敲敲兕子的額角,“瞧瞧你阿姊,該向她學習才是。”


    涵昉一向是安穩沉浸的性子,隻見這小小的人握著毛筆,一筆一劃極為認真,等寫完了一張紙,她才微笑道:“妹妹一定是想去摘花,她最愛咱們儲秀宮宮裏的花。”


    若翾笑了聲,心中記掛著的事卻一直牽絆在心上,一波一波的,讓人覺著不安寧。“穎妃,快回來了吧?”


    煥春頷首,“小產養病都兩個月了,確實該回來了。”


    若翾垂首,撚動著手中的青金石手串,“願老天保佑吧,平平安安地回來,最是要緊了。”


    午後娘們三個歇了一個午覺,若翾無甚睡意,等她姊妹兩睡熟了,便起身,瞧著榻上的兩個女兒,心境越發平和。


    兕子夢中也不安靜,兩隻小胖手不時動彈,若翾隻得幫著她拉好被子,方才出了西偏殿。


    抱夏得了消息,正在殿外等候,瞧見她出來,福身道:“主子,景仁宮那邊傳話,說是穎主子回宮了。”


    若翾頷首,理了理淩亂的衣袍,“帶上一些補身子的藥材,請上慶妃,咱們一塊兒去瞧瞧穎妃。”


    正說話間,陸湘漪已經執傘走了出來,朱紅色油紙傘之下,一席黛青色旗裝,“眼看著便下起雨來,你怎麽也不打把傘?”


    一雙含情水杏眼之中帶著笑意,朱紅色紙傘亦隨之遮在若翾頭上,雨打紙傘的劈啪之聲才讓若翾醒神兒,竟是下雨了。


    春雨綿綿,氤氳了這一路的明黃朱紅,雨勢不大,二人也便撐傘同乘步輦往景仁宮去。


    “蘭瓔驟然失子,養了月餘,也不知現在怎樣了?”陸湘漪偏過頭,絲絲細雨在她發簪上留下細小水珠。


    若翾伸手拂去,“舉凡母親失去孩子,哪有不傷心的?”


    這麽說著話,沒一會子也就到了,才走進景仁宮,便瞧見薩日朗穿了一件蒙古裙裝從東偏殿走出來。


    “請貴妃娘娘安、請慶妃娘娘安。”她納了個福,聲音之中卻帶著愁緒。


    煥春將薩日朗扶起來,“豫嬪無需多禮,”若翾一麵和陸湘漪走向正殿,一麵問話,“穎妃這兩日怎樣了?”


    薩日朗一向是個爽快人,這幾日因穎妃卻十分不快,走到正殿門口,她低聲道:“總是不大好,勞煩貴妃娘娘勸勸。”


    若翾眼瞼低垂,不自覺地便露出幾許愁緒,她點點頭,方才進了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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