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命人準備了輦轎,煙雨霏霏,道路難免濕滑,他頗為擔憂地向抬轎太監交代許久,方才出發。


    到了九洲清晏門外,小德子擦了擦臉上滾落的雨珠,上前道:“令妃娘娘求見萬歲爺,勞煩你去通報一聲。”


    那守門的小太監對著若翾行了禮,急忙跑進去。


    若翾等候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屋內走出一道纖秀的身影,那人身著淺綠色襖裙,頂著一把油紙傘,她走到若翾跟前,微微福身道:“奴才素翎請令主子安。”


    若翾臉上的笑意收斂,這繡娘倒也大膽,瞧見自己居然不下階,站在台階上,比起自己倒還高了一些。“原來是最近大名鼎鼎的素小總管,本宮求見萬歲爺,勞煩,小總管通報一聲。”


    素翎粉白的麵龐上露出詭異的一抹紅,她聲音軟如春水,“萬歲爺此刻正歇著,恐怕不能見令主子,請主子······”


    她話還沒說完,裏頭傳來小太監的聲音,“素翎姑姑,萬歲爺醒了,正急著要見您呢,您快些去伺候萬歲爺吧。”


    這句話不啻一道悶雷,若翾木愣愣地看著素翎臉上赧然的笑容和少女的嬌羞,手中的食盒變得滾燙無比,‘嘭’地一聲悶響,食盒落地,裏頭傳來碎裂之聲,一如她此刻,表麵依舊光鮮亮麗,內裏全都碎了!


    她轉過身,臉上帶著幾分笑,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滾落,她真蠢,送上自己的臉,給人家打!弘曆昨日來,不過是一時想起自己,她居然當成了情分,若翾搖搖頭,這一切都是不值得!


    弘曆這幾日連著處理大小和卓叛亂之事,心力交瘁,本就是有些發熱的,這一日略起得晚了些,才起身,就聽到外頭鬧哄哄的聲音,他咳了一聲。


    黃德壽忙跑進來,打了個千兒,“萬歲爺,天地一家春那邊傳話來,令主子的輦轎滑了一下,令主子受驚早產了!”


    弘曆本是迷茫的眼睛瞬間清明,謔的站起身,取過放在榻邊的外袍穿上,趿上鞋子,“好端端的,令妃做什麽用輦轎?狗奴才,伺候不好主子,統統拉出去打殺了!”


    黃德壽睨了幫弘曆穿鞋的素翎一眼,陰陽怪氣道:“萬歲爺方才睡著不知道,令主子做了點心送來,素小總管說萬歲爺睡著,攔了令主子。”


    弘曆目光倏爾變得銳利如刀,直直地刺向跪在地上的素翎,“誰許你攔著令妃的?”


    素翎抬起頭,美目之中氤氳淚意,楚楚可憐,“奴才看萬歲爺睡得沉,就···沒敢讓人打攪,奴才是···是為了萬歲爺考慮啊。”


    黃德壽接著道:“那怎麽會有聽差蘇拉嚷了那句說萬歲爺要見素小總管的話呢?萬歲爺是說夢話了?”


    弘曆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才穿上的青色花卉紋識金緞尖頭靴踩上素翎細弱的手指,一陣可怖的骨裂聲響起來,這個玩意兒一樣的女人,伎子一般的卑賤之人居然也存了這樣的心思,他下死勁兒地踩著腳下的手指,素翎發出一陣驚恐痛楚的慘叫聲。


    弘曆俯下身,冷酷地握住素翎的下顎,“看來你是想當主子了,好,朕冊封你為蘭貴人,”他重重一甩手,素翎猶如一塊破布般的滾落一角,頭撞上了掐琺琅鏤空蟠龍鎏金香筒,“傳話敬事房,不許做她的綠頭牌,讓蘭貴人保持她的清白身子到死!”


    這樣的懲罰可夠刻薄了!一個女人冊封貴人了,卻一輩子不能侍寢,沒有子嗣,沒有寵愛,這輩子就剩下等死兩個字!


    素翎的右手全然斷了,她掙紮著爬到弘曆跟前,死死地握住他的腳腕,朝靴上的米珠烙在掌心,痛到刺骨,“萬歲爺,萬歲爺饒恕了奴才吧,這···這是皇後娘娘吩咐奴才這麽做的,不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啊!”


    皇後?弘曆哼笑一聲,一腳踹翻素翎,眼中滿是鄙夷,“既然你這麽聽皇後的話,等回宮之後,你就住在翊坤宮,一輩子守著身子到死吧!”說完,他徑直離開了九洲清晏。


    黃德壽扭頭嗤笑一聲,這赫赫揚揚了三個月的素小總管可算是做到頭了,他滿意一笑,對上他比不得吳書來,借令主子的手,除去些須雜碎還是可以的,畢竟他才是萬歲爺跟前的二把手,好端端的,豈能給人截了胡?


    天地一家春寢殿內,一陣陣痛呼傳來,弘曆匆匆趕到,殿內錢謙益正細細配藥,眾人瞧見弘曆趕到,急忙請安。


    弘曆攔住錢謙益,“眼下令妃情形如何?”


    錢謙益拱手道:“請萬歲爺放心,令主子雖然早產,但皇嗣已經著床,微臣熬製一劑打開產道的方子,讓娘娘煎服,再尋了人參片給娘娘含著,就無事了。”


    弘曆鬆了一口氣,頗為疲倦地坐在正殿榻上,寢殿傳來的痛呼是他的心頭好在為他誕育子嗣,他撚動著手中的青金石手釧,暗自念了幾聲佛號。


    陸湘漪有條不紊地組織眾人準備挖福坑、備熱水、又細細檢查了絞臍帶的剪刀,整個正殿內喧鬧卻不混亂。


    終於午時初刻,一道嘹亮的嬰兒哭聲響起,接生嬤嬤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走出來,滿麵堆笑,“奴才恭喜萬歲爺、賀喜令妃娘娘,喜得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她和自己的又一個兒子,弘曆忙不迭接過嬤嬤懷中的小小繈褓,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令妃現下如何?”


    錢謙益隔著簾子,搭脈之後道:“回萬歲爺的話,令主子隻是產後乏力,加之身子虛弱,睡著了。”


    “身子虛弱?”弘曆蹙眉,“怎會如此?”


    錢謙益拱手道:“令妃娘娘本自纖弱,加之孕期多思憂鬱,才會如此,產後定要好生調養才是。”


    懷中的稚兒發出一陣哭聲,弘曆將其交給乳母,“賞賜天地一家春上下宮人各半年的月例,太醫院調製適合的藥膳,好生給令妃調養。”


    錢謙益叩首,“是,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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