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傅恒身邊的舒赫德拱手道:“額駙之事乃是小事,不足萬歲爺掛齒,隻是奴才以為,萬歲爺不妨以加封之名,召阿睦爾撒納入京,此舉既顯示了吾皇體念功臣的仁厚之心,而且屆時阿睦爾撒納仍舊不肯歸京,天下人當知是此賊辜負皇恩,而非萬歲爺之過失所致。”


    弘曆點點頭頷首,緩緩叩擊著紫檀木卷書式椅子的扶手,“如此,朕就賞阿睦爾撒納親王雙俸,封其子為世子。封車淩烏巴什、班珠爾、訥默庫為親王,以謝恩為名,讓他們盡快入京。”


    眾臣齊齊拱手,“皇上英明。”


    日漸西移,養心殿一室金輝,弘曆讓眾臣退下,獨留下傅恒。君臣二人一坐一立,傅恒驀地覺得心一沉,喉嚨有些發緊。


    “九郎,朕有一樁為難的事同你說。”弘曆的聲音沉沉的,聽不出情緒。


    傅恒拱手道:“奴才雖不一定能為萬歲爺分憂,但願意為萬歲爺出謀劃策一番。”


    弘曆看著養心殿的明窗,似乎能瞧見儲秀宮盛開的花朵,嗅得到那熟悉的味道,“令妃帶著永珩回宮,朕很高興,可是,永珩出生之時不曾入玉牒,雖然皇家玉牒十年一修,他卻不能正大光明地以阿哥身份序齒,朕對不住令妃和永珩。”


    傅恒鬆了一口氣,想了想道:“唐朝之時,薛平貴亦不過是一平民,卻能以戰功立為一字並肩王,其實隻要阿哥本事,地位總會有的。”


    弘曆眼睛一亮,臉色鬆泛了一些,“朕聽說你的幺子前些時候歿了?”


    提起那小兒子,傅恒這鐵鑄的漢子也忍不住眼眶微紅,“奴才家事,萬歲爺還記掛著,叩謝萬歲爺聖恩。”說著,就要跪下。


    弘曆攔住他,“朕的意思是,可以讓永珩頂了你幺子的身份,朕為他賜名福康安,將來讓他跟著你,若是有本事,朕便冊封他為郡王,若不成,便給個貝子、貝勒的身份。”


    傅恒拱手,“奴才自當好生教導阿哥,務必使其成為國之棟梁。”


    弘曆站起身,拍拍傅恒的肩膀,“好,此事朕便托付愛卿,時辰不早了,回去吧。”待傅恒離去,他皺著眉頭回了儲秀宮。


    若翾正要將新做好的辮穗兒收起來,聽見外頭響起‘皇上駕到’的聲音,忙起身出去迎候。弘曆握著她的胳膊,將她拉入懷中,“朕對不住永珩,不能給他阿哥的名分,隻能讓他以福康安之名,養在忠勇公府裏。”


    若翾早就心知是這麽個結果,拍拍他的肩膀,“萬歲爺別這麽說,您沒有對不住任何人,若說對不住永珩的該是奴才。叫他跟著忠勇公也好,正好能南征北戰,幫著萬歲爺守衛咱們大清的江山,這才是正經阿哥該做的事。”


    弘曆鬆開懷抱,看著她臉上溫和的笑容,“朕隻是擔心你怨朕···朕口中說著護你,可是卻一次次讓你傷心失望。”


    若翾拉著他的手回到屋內,“萬歲爺從不曾叫奴才失望,您覺得怎樣安排好,那就怎樣,奴才聽您的。”


    她全然地信任他,從來不曾懷疑過,堂堂帝王難道會說假的嗎?若翾失笑,將做好的辮穗兒拿給他看,“奴才常日無聊,做了這個,明早給您梳頭的時候用。”


    弘曆頷首,蹙眉在殿內環視了一圈,“朕命人給你打造了一個白玉床,怎從來不見你用呢?”


    若翾垂首,握住弘曆的大手,將那上麵的一小塊墨漬拭去,“奴才說了,萬歲爺可別惱,”聽見他唔了一聲,她接著道:“白玉床實在過於奢侈了,奴才覺得不妥,還是送還內務府。眼下朝廷正在用兵,奴才想和萬歲爺共進退。”說到最後一句,她抬頭,仰視著弘曆黑黢黢的眼睛。


    弘曆輕撫她鬢角的發,溫柔繾綣,“既然送了你,你收著就是,爺們在外麵辛苦,要的就是自己女人漂亮、快活。若是你覺著對不住朕,便早日給朕再生幾個孩子,為大清綿延後嗣也是你的功勞,而且還是大功。”


    若翾笑著看他一眼,煥春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打開食盒的蓋子,“主子吩咐的白果老鴨湯燉好了。”


    “給我吧。”若翾接過托盤,拿起裏麵的銀挑子遞給吳書來,吳書來驗了,才端進去。


    弘曆聞了聞,“有什麽可驗的?朕正好餓了,拿兩隻碗來,咱們一起吃。”


    這湯足足在文火上煨了兩個多時辰,鴨子燉得爛爛的,正好入口,若翾舀了一碗遞到弘曆跟前,“這幾日天越發熱了,這湯驅暑氣,消疲累,正適合萬歲爺。”扭頭望向天上的明月,“明個兒就是十五了,奴才覺得···萬歲爺該去瞧瞧皇後娘娘了。”


    弘曆促狹地看了若翾一眼,“你舍得?”


    若翾心中道了聲‘舍不得’,麵上還是微笑,“明日本就是萬歲爺和皇後娘娘的月圓之日,況且皇後娘娘有身孕,奴才可不能打攪。”


    弘曆‘嗯’了一聲,口中隻道:“知道了。”


    延禧宮。


    大著肚子的思璿愣愣地站在正殿門口,身後的忍冬蹙眉道:“主子,您在這兒站了快要一個時辰了,就算你不顧念自己,也請顧念腹中的小主子吧。這麽站著,可不成啊。”


    明明的月灑下一地清輝,思璿苦笑一聲,“曾經的我何等得意,連皇後都要妒忌我,可眼下你瞧瞧正主回來了,我這替身,也就成了擺設,再沒一點用處了。”


    忍冬歎息一聲,勸慰道:“主子快別多想了,您腹中可有萬歲爺的子嗣呢,令妃娘娘雖然有子,卻不能入玉牒,自然是不及您的。更何況,您的阿瑪從前可是兩江總督,令妃的阿瑪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管領。”


    “這事兒和阿瑪有什麽幹係!”思璿怔怔地留下淚來,“為什麽她要回來?若是她不回來,萬歲爺就不會這麽待我!她怎麽不一氣兒死在外麵!”


    忍冬急忙捂住思璿的嘴,“主子,您這是說什麽呢?快住口吧!叫人聽見了,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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