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翾低垂著眉目,冷淡道:“曆來妃嬪麵見君上,都要有君上口諭,眼下諳達既無口諭,又無聖旨,叫我去養心殿作甚?而且大行皇後才剛剛過去,妃嬪尚在孝中,我更不能去,夜深露重的,諳達回去吧。”


    吳書來心中暗自道了句‘好個冷心冷情的!’卻不想就此放棄,“令主子,奴才求您了,雖然萬歲爺沒有直說要見您,可是奴才瞧的真真兒的,萬歲爺是想著您的,求您了,去瞧瞧萬歲爺吧,奴才給您磕頭了。”說著,吳書來當真重重叩首。


    若翾忙俯下身,親自將吳書來扶起來,“諳達這是在為難我!”


    吳書來紅著眼眶,瞧著十分狼狽可憐,“好主子,若是萬歲爺責怪了主子,奴才活剮了自個兒,給主子頂罪,隻求主子去見萬歲爺一麵。”


    若翾歎息一聲,“罷了,我去就是了,若是萬歲爺不高興,有什麽懲罰,我自己領受便是。”


    養心殿。


    弘曆有些怔忪地看著門口躍動的燭火,映著跟前的盆栽,倒像是有個人···他苦笑一聲,是自己說了絕情的話,又能期待什麽?更何況,她那個人根本不會來的,正要低下頭接著批複折子,一道白色纖影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她來了!真的來了!?


    弘曆抹了把臉,冷下了臉色,“你站在那做什麽!進來。”


    若翾到了門口,卻又猶豫,正想悄悄地離開,卻叫弘曆瞧見了,聽他這麽說,她隻能訥訥地走過去,福身道:“奴才參見皇上,皇上······”


    弘曆俯下身,一把將她拉起來,緊緊地握住那皓腕,他冷著聲音,“不是怨朕嗎?不是恨朕嗎?為什麽來,誰叫你來的!”


    連著幾聲斥責叫若翾麵色無光,“奴才失錯了,這就告退······”


    “哪個許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弘曆忽然翻身下榻,拉著她的手,不顧她幾個踉蹌,往寢殿去。


    這麽拉著,佛都有火!若翾想要將自己的腕子抽出來,卻被弘曆整個拋到床上,他高大的身軀隨即覆上。


    這是要做什麽?她怒極,下死勁兒地要將他推開。


    弘曆頗為疲憊地埋首於她頸間,並不說話,隻是沉沉地壓著,良久,一點濕意在她頸間彌漫開來。


    皇上哭了?若翾吃了一驚,這在她看來簡直是不可能之事,下意識的、鬼使神差的、又或者是天經地義的,她伸出手,緩緩地輕撫弘曆的後腦勺,他確實發著高熱,觸手的溫度便不對勁兒,“萬歲爺······”


    弘曆悶悶的,“閉嘴,朕不想聽你說話,”沉默了片刻,他又開口,“三月初的時候欽天監正使就告訴朕,十日之內,皇後必有劫難,朕沒有相信,還斥責了他。皇後自登泰山之時便身體有恙,朕卻隻顧著遊山玩水,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刻,朕···才真正知道她這些年心裏的苦,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好夫君,可···皇後,朕負了她。”


    若翾歎息一聲,拍拍弘曆的肩膀,“萬歲爺,你是咱大清的頂梁柱,是大清的主心骨,您可不能做那倒灶的事兒,大清的列祖列宗、皇後娘娘都在瞧著您呢,奴才聽說萬歲爺病了卻不瞧,這可不成,讓吳總管去請太醫吧。”


    弘曆捂住身邊人的嘴,“朕不想聽你說話,朕困了,你再說話擾了朕的清夢,朕就治你的罪。”


    若翾張了張嘴,到底沒再說什麽,安分地閉上了眼睛。


    等她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弘曆才直起身子,輕撫她的柳葉彎眉,“避孕之事,委屈你了,可是眼下也隻能委屈你了。”他拉過被子,將若翾牢牢抱在懷中,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日。


    若翾感覺到弘曆起身,忙跟著起來,服侍弘曆穿好衣裳,又掛上了朝珠,“萬歲爺還是應當請個太醫來瞧瞧,奴才先告退了。”


    弘曆正要說話,壽康宮總管太監戴恩如在門外打了個千兒,“奴才戴恩如參見萬歲爺,萬歲爺金安;請令嬪娘娘的安,令嬪娘娘萬福。”


    弘曆皺眉,“起身,太後娘娘派你來有何事?”


    戴恩如掐著細細的嗓子,“太後娘娘聽說令嬪娘娘國喪期間到萬歲爺寢殿來了,動了怒,請令嬪娘娘往壽康宮回話。”


    弘曆心道一聲‘來了!’握緊身邊人的手,小聲道:“待會到了壽康宮,你就一口咬定是朕的口諭要見你,這黑鍋,朕來背,知道嗎?”


    若翾下意識地點頭,跟著弘曆前往壽康宮。


    壽康宮內。


    太後陰沉著臉色,身邊一左一右坐著純嫻兩位貴妃。見弘曆不避嫌地握著若翾的手進來,重重地一拍案幾,指著若翾,象牙護甲套折射著冷冷的光暈,“皇後才故去幾日,你就敢勾引君上,虧得皇帝賜你封號為‘令’,你瞧瞧你的所作所為哪裏當得上一個‘令’字!”


    弘曆拱手道:“皇額涅誤會令嬪了,昨夜是兒子因身子不適,召令嬪入養心殿侍疾,令嬪一夜不曾睡,更妄說與兒子同床共枕了。”


    聽說這皇帝兒子病了,太後臉上立即浮現一抹憂色,“到底怎麽了?皇帝可有召太醫來瞧瞧?戴恩如,快去請太醫。”


    弘曆攔住戴恩如,“教皇額涅擔心,是兒子不孝,所幸令嬪昨夜悉心照料,兒子已經無事了,今兒個正想來請安,聽說皇額涅動氣要斥責令嬪,兒子才來說兩句公道話。”


    聽到此處,太後方才消了些怒氣,“也罷,既然令嬪是去侍疾的,哀家沒什麽好說的了,隻是往後再不能有這樣的事了,令嬪,你也要收斂些,顧著自己的臉麵。”


    若翾跪下叩首,“奴才記下了,謝太後娘娘教誨。”


    弘曆滿意一笑,麵上的憂色稍減,“眼下宮中妃位之上,隻有嘉妃、愉妃二人,兒子想著可以再添一人,令嬪服侍兒子有些時候了,又一向細心妥帖,兒子覺得很好,便晉令嬪為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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