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握著若翾的手坐下,冷聲道:“朕最恨有人捕風捉影,吳書來,傳朕旨意,宮女畫意肆意胡言,冤屈令嬪,著賜死;怡嬪,”他嫌惡地看了柏含香一眼,“褫奪封號,降為貴人。”


    柏含香本就蒼白的麵色更是失了最後一抹血色,她跪在原地,連連叩首,“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求萬歲爺寬恕奴才,求萬歲爺寬恕奴才吧。”


    蘇青鸞接到她求救的眼神,隻得福身道:“萬歲爺,怡嬪向來是這麽個愛玩笑的性子,萬歲爺就莫要同她計較了,令嬪妹妹,你說呢?”


    若翾望向弘曆,“左右奴才也得了清白,就···無需過於重責了吧?”


    弘曆看了若翾一眼,“也罷,便罰怡嬪幽禁於住處半年,革除年例。皇後治下的後宮便是如此,朕委實失望。”


    思齊心中一緊,忙起身道:“臣妾有罪。”


    弘曆搖搖頭,“皇後好生想想如何當好這六宮之主,待想清了,再來見朕吧。”說完,帶著若翾出了翊坤宮。


    眾妃麵色難看地對視一番,各自失了言語,思齊更是難堪,將眾妃打發了,氣悶地回了寢殿。


    儲秀宮東梢間內。


    若翾伏在弘曆肩上,安心地闔上眼睛。


    弘曆擁著她纖細的脊背,“怕嗎?你手涼得緊。”


    若翾搖搖頭,“奴才不怕。”


    弘曆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望向不知名的虛空,“為何不怕?若是···”若是朕知道此事不是你所為,若是朕信了怡嬪之流的話,你還不怕嗎?


    若翾直起身子,微微紅腫的眼眶襯得那雙眼睛如同琉璃般的純粹直白,“萬歲爺是奴才的旗主,如今更是奴才的,”她頓了頓,不覺紅了麵頰,“天,奴才怎會傷害萬歲爺?祥嬪雖然惹人心煩,也確實好運得讓人妒忌,但她腹中是萬歲爺的孩子,奴才怎麽舍得傷害?”


    她的眼睛如此幹淨,像是長白山的天池,純一不雜,反倒襯得他如此烏糟,她舍不得傷害的、卻是他為了萬裏江山而舍下的,縱然今日不是有太後,他早晚也會下了這最恨最毒的決心,無可辯白,他也是錯。


    若翾輕撫上弘曆眼底的鴉青,“奴才真的很羨慕、很嫉妒祥嬪。”


    弘曆忍住心中的悲傷,將懷中纖細的人打橫抱起,“這有什麽好嫉妒?咱們總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很多很多。”


    他親親她頰上的梨渦,這麽笑著,仿佛心中的傷痛就少了些許,弘曆抱著懷中人,緩步進了東次間。


    儲秀宮內暖如春日之時,景仁宮東配殿已然換了世界,鄂歆妍渾身疼得發抖,待她睜開眼睛時,伺候她的已非畫意,一把摳住那小宮女的手,她咬著牙道:“你是何人?”


    那小宮女嚇得一顫,“奴才···回祥主子話,奴才···棋思,是內務府分派來,伺候祥主子的。”


    鄂歆妍的手幾乎摳到棋思嬌嫩的肉裏,“畫意呢?為何換成了你?我的孩子,”她惶急地捂住陣陣痛楚的小腹,“我的孩子呢?”


    棋思不知該回答哪個問題為好,猶豫了半晌才道:“畫意···畫意犯了欺君大罪,被皇上賜死了,主子···主子好生養著身子,往後定然還會有身孕的。”


    棋思顫抖之間說出的話語如同悶雷一般一個接著一個在鄂歆妍耳邊炸響,宛若被抽去了脊梁般的,她緩緩倒在炕上,眼中滿是血絲,漸漸化作一顆顆淚珠,“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東配殿的嚎哭聲傳到了西配殿,七巧掩上門,吹滅了殿內的四根蠟燭,“主子,那頭吵得厲害,奴才再熄滅四盞燈,您好睡些。”


    蘭瓔靠在被褥上,望向窗外,“她平日裏仗著身孕那般得意,如今一朝沒了,自然傷心,倒也不吵。”


    七巧素日裏也是厭惡極了鄂歆妍的,如今見她得了這般結局,反倒生出一段矜憫之心,“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怕是恨毒了祥主子,才下得這般狠手。”


    蘭瓔躺下,兀自翻了個身,從炕上的小櫃子裏尋出新得的桂花糖,甜絲絲的含在嘴裏,“此事皇上都不過問,幹你我何事?早些睡吧。”


    景仁宮內眾人心思各異,翊坤宮中人也是難以入眠。


    思齊倚在榻上,腹中不時傳來一陣痛楚,雖不重,卻也讓翊坤宮眾人不時懸心,芷菊端來一碗八分熱的老鴨湯,“主子晚膳用得不多,晚晌也未用,這若是一時發動了,恐沒力氣,還是用一些吧。”


    芷蘭扶著思齊緩緩坐直了身子,思齊揉了揉眉心,被這三五不時的陣痛攪得心緒更是煩亂,她抿了一口湯,“姥姥大夫都安排妥當了嗎?”


    芷菊頷首,“回主子話,正是主子母家富察氏安排的那兩個姥姥大夫,王氏和徐氏,前些時候給純貴妃娘娘接生,手法熟練,又是知根底兒的,主子放心就是。”


    思齊嗤笑一聲,放心?她如何放心得下來?前日之事仿佛還在眼前,一幕幕,叫人難受。


    她扶著額角倚在軟靠上,隻留給眾人一個息怒莫測的側麵,她的聲音清淺如一陣微風,“祥嬪之事打聽地如何了?”


    芷蘭、芷菊對視一眼,芷蘭道:“奴才著各處的人都打聽過了,隻是···此事實在掩藏得極深,也沒什麽能查到的。那做羹湯的廚子本就不是世襲禦廚,出了這事兒,悄沒聲兒地就死了,至於那牛膝粉末從何而來,又是何人主使安排,更是詭秘。”


    明明是春日了,聽了這話,思齊莫名地覺得身上一陣發寒。她和弘曆有近二十年的夫妻之情,看弘曆那日篤定的神態,她便猜度得出幾分此事弘曆隻怕是知情的,而後來他對令嬪那般處處回護,甚至不惜為了令嬪扯謊,令嬪當真清白也就罷了,若是此事令嬪當真牽涉其中,那···她握緊手中的烏木嵌金湯勺,眸色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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