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湊近她,吐出的氣息曖昧而熱烈,“過了晚膳,你便來吧,朕不想翻牌子,隻想見你。”


    若翾不爭氣地紅了臉,輕輕搡了弘曆一把,“今兒是初一。”


    弘曆遲疑片刻,“也罷,那你明兒再來。”


    輕撫他衣衫上平整的滕米珠,在柔嫩掌心留下淺淺烙印,若翾低聲道:“萬歲爺待奴才好,奴才自然知道,但···萬歲爺隻有一個。”


    弘曆下顎抵在她發間,“你也隻有一個。”沉默半晌,他鬆開手,“雖是早春,到底還冷些,讓人給你備個手爐再回去。”


    若翾頷首,向弘曆行了禮,方才緩步退出養心殿。


    弘曆收斂了麵上的溫柔神色,“宣訥親、策楞、傅恒。”


    景仁宮內。


    蘇青鸞撥弄著琴弦,如水樂音淙淙流出,她安然闔上的眼角眉梢俱是風情。紫苑端了水晶丸子走進來,“主子晚膳用得不多,這會子也該餓了,奴才做了主子最愛的丸子,主子用些吧。”


    眉目微微張開,蘇青鸞冷冷睨了紫苑一眼,並不多言。


    紫蘿卻領會了她的意思,“主子這幾日胃口如何,你瞧不出來嗎?去做些清淡的來。”


    紫苑清秀小臉漲得通紅,訥訥退下。


    一曲罷了,蘇青鸞收回手,“我這身孕也有兩個多月,已然安穩了,尋個合適的時機,便能說出去了。”


    紫蘿到底伺候蘇青鸞多年,扶著她坐在炕上,又親自給她的腳凳下放了一個暖爐,“這一回主子可算是揚眉吐氣了,雖是貴妃,可是萬歲爺說得真真兒的,主子比嫻貴妃高呢。”


    紅酥手撚著一把小巧精致的瑪瑙羹匙,嫣紅唇輕抿一口新做好的乳酪,蘇青鸞輕笑一聲,“嫻貴妃所倚仗的,無非便是‘先帝親賜’四字,既無顯貴外戚,又無子嗣傍身,瞧著有個富貴的樣子,不過是個花架子罷了。”


    紫蘿笑著奉承了兩句,“乾隆四年的時候,萬歲爺將主子闔家遷入正白旗,若是來日得以抬旗,主子的出身不比她嫻貴妃高出許多?”


    說到此處,蘇青鸞豔麗若玫瑰的眉目之間亦有了幾分悵恨,“當日萬歲爺下旨將慧賢皇貴妃抬入鑲黃旗,賜予公中佐領之銜,雖不能世襲,但那可是身份的象征啊。”


    紫蘿不解,“主子的意思是?”


    蘇青鸞淡淡道:“自大清開國,太祖皇帝將鑲黃旗定為第一旗,曆代皇後無不出於鑲黃旗,縱然原本不是鑲黃旗旗人,也要拔擢以示恩寵親厚。相比於下五旗旗人,皇上自來更為信任上三旗之人,嫻貴妃出於鑲藍旗,連旗主都不是萬歲爺,萬歲爺豈能信任一個有可能心懷二主之人,更何況當日太祖皇帝舉事之事,輝發那拉部曾率部反叛,被上三旗鐵蹄鎮壓,碾為齏粉,更被和碩睿親王多爾袞貶入下五旗,雖然事過百餘年,太祖皇帝也瞧著輝發那拉昔日國主的麵子,賜了世管佐領以作世襲官職,但帝王之心,一向深不可測,誰又能知道當今皇上不對她輝發那拉苾芬暗暗紮了一根刺呢?瞧著吧,她輝發那拉苾芬這個貴妃之位坐不穩。”


    蘇青鸞料事一向神準,她既然這麽說,便是有了五分料定,紫蘿一邊布膳,一邊道:“難怪這些年,萬歲爺對嫻貴妃總是那般淡淡的,跟瞧不見這個人似的。”


    蘇青鸞夾了一筷子燕窩炒雞絲,“萬歲爺連《心寫治平》都不許她入,心中的提防與猜疑可見一斑。”


    二人正說話間,景仁宮主管太監王英走進來,打了個千兒道:“主子,萬歲爺方才命內務府將延禧宮拾掇出來,說是給嫻貴妃娘娘和陳貴人住著,又將舒嬪遷去了鍾粹宮東配殿。說是要將慧賢皇貴妃的遺物放在長春宮供奉呢。”


    蘇青鸞和紫蘿對視一眼,眼中俱是了然之色,紫蘿福身道:“主子料事如神,奴才拜服。”


    延禧宮地處昭華門附近,乃是值夜太監日常走動之處,因而便時常有火災之患,雖然是東六宮之一,但一直是極為不受青睞的宮殿。


    苾芬頗為疲倦地坐在延禧宮正殿,瞧著院子裏來來往往的宮人拾掇著物件,更覺心煩氣躁。


    一旁的晗秋大氣都不敢出,自昨夜旨意下來,苾芬的臉色便沒有好過,好容易熬死了慧賢皇貴妃,成了名正言順的後宮第三人,如今卻平白無故地給遷到了這麽個地方,誰能高興得起來?這不,今兒都鬧到這個時辰了,還水米未打牙呢。


    苾芬揉了揉眉心,厲喝一聲,“崔玉貴,叫他們都輕些,那些都是太後娘娘和萬歲爺賞的,打碎了,他們賠不起!”


    崔玉貴挺著腰子站在門口,指使著這般宮女太監,凡從他眼前過的,無一不吃過他的窩心腳,待大致拾掇清楚了,他弓身走進去,“這些奴才蠢得緊,主子莫要動氣,仔細玉體要緊。”


    也是苾芬心寬,心中惱恨了一番,也平靜了許多,打量了一番,“這延禧宮倒也沒有想得那麽差。”


    崔玉貴一時嘴快,“比起長春宮差遠了不是······”待瞧見苾芬勃然色變,他當即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胡言亂語,惹得主子心煩,奴才該死。”


    苾芬攔住他,“得了,你我還不知道嗎?這回可倒是好了,兩個貴妃住到一處去了。”她說這話之時,語氣之中不乏調侃之意。


    晗秋見她心情好了些,溫聲道:“主子早膳沒用,這會子也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了,奴才命人去安排?”


    苾芬頷首,“讓禦膳房多做一些熱鍋子,天兒怪冷的,吃些熱的好。”


    晗秋‘噯’了一聲,忙命人去準備。


    苾芬直起身子,“我去睡一會子,鬧了這大半日,我可乏了。”


    嫻貴妃給趕去了延禧宮,這事兒可把金翊樂壞了,她一邊摸骨牌,一邊笑道:“她當了個貴妃,自以為是老鴉撿了高枝兒了,你瞧見了吧?才當上貴妃沒兩天,就讓萬歲爺把臉子給下了,這才叫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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