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芬大搖其頭,“這可不成,你可別說了,且不說禦賜之物賣不得,教人知道了,本宮的麵子往哪擱?不成不成。”


    晗秋訥訥,“是,主子教訓的極是,奴才失言了。”


    苾芬托著下巴,手中的碧璽珠串在她手中顛倒了幾個過子。


    長春仙館。


    太後憂心地遞了冰碗子給弘曆,“江淮洪水,皇帝已經派人去賑災了,身子要緊,瞧你嘴邊的燎泡,吳書來,你是怎麽伺候主子的!”言畢,怫然地望向吳書來。


    吳書來忙忙地跪下,“奴才無能,可是萬歲爺的性子,太後娘娘比奴才知道地清楚啊,這幾日奴才實在是沒法子·······”


    弘曆擱下碗,皺眉道:“兒子教皇額涅憂心了,怨不著吳書來,是兒子自己著急上火,兒子年輕,身子還扛得住。”


    太後命人絞了冷帕子來給弘曆擦手,“皇帝這個樣子,哀家總是想起先帝爺,勤於政務自然是沒錯的,但不好生安養身子怎麽成?哀家想到南苑走走,皇帝陪著哀家一同去?”


    弘曆自然知道這是太後變著法兒的讓自己歇息,便道:“皇額涅心疼兒子,兒子敢不從命?著內務府準備準備,兒子隨皇額涅同去便是。”


    太後滿意地拍拍弘曆的手,“這才對,自古以來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哀家願皇帝做勞心者。”


    弘曆微笑頷首,“兒子明白。”


    九九重陽佳節,弘曆陪著皇太後前往南苑狩獵。


    他睨了若翾一眼,“鳥把式,朕教你訓練的海東青如何了?”


    若翾擎著海東青出列,那海東青比去歲更加地雄赳赳,“奴才教它給萬歲爺擒隻黃羊回來?”


    弘曆摸摸那海東青的羽毛,“黃羊呆蠢,朕早就聽聞京中的灰鴿子極為靈巧,若它也能擒住,朕定然重賞。”


    太後瞧著那瘦小的宮女,有些不悅,“宮女素來隻做些針黹之事,如何她卻搶了上駟院的活計?”


    弘曆微笑道:“這隻海東青有些本事,朕瞧著喜歡,才叫她留在身邊伺候,皇額涅且看著,若是差事辦得不好,朕再處置。”


    太後不再看向若翾,過了一會子,那海東青果然噙著一隻鷂子回來,更令若翾得意的是這海東青沒有傷了鴿子的腳爪,全徐全尾地將鴿子撂在了她眼前。


    若翾撿起那鴿子,“幸不辱命,請萬歲爺驗看。”


    弘曆撫掌一笑,對太後道:“如何?這小丫頭雖然呆蠢,訓練出來的海東青倒還過得去,能否討得皇額涅一笑?”


    太後淡淡覷了若翾一眼,心中有一絲厭惡,但還是笑著對弘曆道:“不錯。”


    ··········


    晚間,弘曆召了婉繡侍寢。


    若翾倒了一杯茶給黃德壽,“這秀常在一個月也有一兩回侍寢的機會,怎麽就不見動靜呢?”


    黃德壽叭咂著嘴道:“你是黃花大閨女,怪道不知道這個呢,這生孩子不一定男女兩個睡在一塊就能有孩子,得看這個男人讓不讓這女人生。”


    若翾有些迷糊,黃德壽說三分留三分,“這怎麽話兒說的?妃嬪開枝散葉不是好事嗎,難道萬歲爺還攔著。”


    “嗨,”黃德壽擱下茶盞,“姑娘當萬歲爺和外頭那些男人一樣呢?能缺孩子?得看萬歲爺想讓誰生,想和誰生,就好比嫻主子吧,從潛邸起就服侍萬歲爺了,到現在萬歲爺都沒讓嫻主子生出個孩子來。”


    若翾皺眉,她不明白這裏麵的彎彎繞。


    黃德壽接著道:“不想讓生的,侍寢之後賞賜一碗避子湯,再者連避子湯都不用,服侍完萬歲爺之後,自有精奇拿玉杵在小腹上碾壓一番,那東西流出來了,想生都生不得。”


    那東西?若翾疑惑地望向黃德壽,“總管說的那東西是什麽?”


    黃德壽忍不住,被氣了個倒仰,在若翾額頭上戳了一指頭,“這丫頭,笨的時候是真笨!咱家不和你積糊了,裏麵估計完事兒了,還得叫馱妃太監把秀主子馱出去呢。”說著,顛顛兒的去了。


    若翾也有許久不曾見過婉繡,尋了個機會便往圍房去了,婉繡正在更衣,裸露出的白皙肌膚上帶著點點紅痕,若翾麵上一紅,代替了更衣宮女的手幫婉繡穿好衣裳。


    婉繡眼眶邊上還帶著淺粉桃色,瞧見若翾,眼睛一亮,“早就聽說你到萬歲爺跟前當差了,獨咱們不能一見了。”


    若翾笑道:“奴才也是想秀主子,這才悄悄來的。”


    婉繡推搡她一把,“你瞎說什麽!難道咱們姐妹倒生分了?”


    若翾笑得蛾眉彎彎,眼中帶著甜蜜笑意,“我可不能進來太久,隻是想見你,怎麽樣?”


    婉繡臉上的笑意褪了兩分,“能怎麽樣?也不很自在。”


    若翾握了她的手,低聲道:“我悄悄和你說,萬歲爺雖然素日裏焚龍涎香,但我前些時候瞧見怡主子侍寢時,用金霓香來著,說不準怡主子得寵也是因為這個。”


    “金霓香?”婉繡蹙眉,眼中漸漸帶上喜色,“翾,多謝你,我記下了。”


    若翾拍拍她的手,腳步輕快地出了圍房。


    雪花飄搖,紫禁城的冬總是靜謐而瑰麗的。三希堂內靜悄悄的,隻能聽到弘曆翻書的聲音和炭火蓽撥之聲,若翾站在屋內,沏了一杯茶,遞到了弘曆手邊。


    弘曆方回神,望向窗外,“瑞雪兆豐年,希望來年政事平順。”


    若翾臉上亦現出一絲笑意,弘曆抿了一口茶,眼神一變,“這茶?”


    臉上的笑意頓失,若翾心頭一緊,今早她特特地收集了鬆針上的雪花,煮沸了用作沏茶的水,難道?她慌忙跪下,“奴才萬死,私自換了萬歲爺素日裏用的茶水。”


    弘曆細細品味片刻,“你換了什麽?”


    若翾細細道:“回萬歲爺話,這烹茶的水,奴才用的是鬆針上的雪,裏麵還擱了梅花、佛手,梅花的花瓣是奴才十一月時采集晾曬的。”


    弘曆垂首看著地上微微發抖的瘦小身軀,微微一笑,“朕並無責難你的意思,這茶很好,隻是缺了一樣滋味。”


    若翾納罕,她是試好了味道才敢端來的,“是,請萬歲爺賜教。”


    外頭的鬆枝被積雪壓斷,落入厚實的雪堆無聲,弘曆眼睛一亮,“黃德壽,去撿幾個幹淨鬆實來。”


    黃德壽急忙應是,不消片刻,便有四五個鬆實備好。


    弘曆淨了手,親自將鬆實剝開,若翾早已備好了畫琺琅八棱開光提梁壺,壺中的雪水沸騰,咕嘟嘟的冒著泡。


    若翾小心翼翼地將壺蓋掀開,弘曆加入幾瓣鬆實。


    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一向古奧深沉的帝王因這一小小舉動添了幾分煙火氣,若翾加入早就放在一邊的第二泡的雪水,待再次沸騰之後,倒了一杯,遞給弘曆。


    弘曆接過,品了一口,“唔,便是這個味道了。”


    若翾將小火熄了,“請萬歲爺為此茶賜名。”


    “你倒是大膽,”弘曆這麽說,卻沒有不悅的意思,“這茶茶湯清冽,口感清新,便叫三清茶吧。”


    若翾將茶倒出來,茶船中的紫砂茶盅一一燙過,聲音輕緩而清脆,“奴才習茶道這許多年,也見了不少茶,有的茶,沏三四次才出色,就比如,楓露點茶,有的茶是衝泡一次便得趣味,就如龍井,再比如說有的茶,單一種茶葉不顯其香,唯有同其他茶葉放在一起才得趣味。就如奴萬歲爺調製的三清茶。”


    弘曆接過小茶盅,放在手心,緩緩搓揉,手心的灼熱溫度,讓他安然閑逸地合上雙眼。“朕有時想若朕不是皇帝,隻是一個尋常的富家文人,便能日日與詩書為伴,梅妻鶴子,不也極好。”


    若翾倒茶的手一滯,抬頭向上看看,才察覺弘曆隻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


    弘曆睜開眼,心中也暗笑自己,好端端的,為何將心中事說給這麽個小宮女聽,原本,原本是說給那人聽的,可如今也不成了。自嘲般的笑笑,接過若翾遞來的茶盞,輕嗅嫋嫋茶香。


    吳書來聽到裏麵有說話的聲音,走了進來,打了個千兒,麵色不大好看,“萬歲爺,鍾粹宮那邊派人來傳話。”


    弘曆望向吳書來,目光一分分冷凝,良久才道:“何事?”


    吳書來急忙道:“萬歲爺,鍾粹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貴妃身子不大好,想著請萬歲爺去瞧瞧,不知?”


    弘曆沉默半晌,想了想道:“朕小庫房內有一對百年老參,送去給貴妃,讓她好生養著身子,朕並非太醫,過去也沒什麽用處。”


    吳書來尋了來,那一對人參已有人形,參身以紅色緞帶捆綁,是十分難得的珍品,吳書來拿檀木盒子裝了,遞到若翾手中,“小心送去了,若弄壞了,仔細你的皮。”口氣雖然嚴肅,臉上卻隻有長者的叮囑之色。


    若翾接過,腳步輕輕地往鍾粹宮趕,這會子雪也不算大,薄薄的一層敷在地麵上,為求穩妥,她選擇了六棱石子路,雖然硌腳,到底平安地到了鍾粹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盛世皇貴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星沉月落板橋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星沉月落板橋霜並收藏盛世皇貴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