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沫冉抿了抿唇,繼續給老頭搖著扇子,眼裏有了一圈兒水汽。她不是演戲,也演不了這麽的真情流露,此時的她不想再壓抑自己的情緒了,吸了吸鼻子,她幽幽說道:“爺爺,您也知道祁尊心裏有疙瘩,我也不瞞著您了,我跟他婚後....真的過得很辛苦,我喜歡他,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背著您....我們多次鬧過離婚,要不是您的那份遺囑壓著,估計我倆早就離了......”


    “死小子!混賬東西!老子就知道,會讓丫頭受委屈....”老爺子一聽頓時氣的氣息不穩了。


    林沫冉急忙握住老人皮包骨的一隻手安撫,解釋道:“爺爺,您別生氣,別生氣,您聽我說完好嗎?”


    “這並不是祁尊的錯,對我他真的已經很盡力了,衣食住行哪一樣虧了我?受委屈的何止是我呢,其實,他的委屈比我還要多,所以即便是我們有矛盾,我都不忍心去怪他,希望您不要因為我生他的氣好嗎?”


    “丫頭,你是個好女孩,爺爺果然沒看錯,你老老實實告訴爺爺,最近死小子的這些表現是不是又在做戲給爺爺看?是不是又欺負你了....”老頭一見丫頭哭了,心疼的神色不言於表。


    林沫冉還是自家爺爺過世的時候在祁老頭麵前哭過,進祁家四年何時在他麵前流過淚?所以就算祁尊也委屈,對老頭而言那也隻能算個屁。


    “爺爺,他對我好不是演戲,真的不是,一直都不是演戲....”林沫冉說到這兒眼淚就更控製不住了,就像要把這小半輩子所有的委屈一個勁兒全部發泄出來。


    她雖然反應遲鈍了點,但不笨,就是因為忽然發現祁尊對她不曾演過戲,所以她就更覺得難受了,覺得這種糾纏喘不過氣來,她感覺自己整個精神層麵都扭曲了,這簡直就是一種精神折磨。


    如果不愛就不要給對方希望啊,祁尊是真的殘忍,他不但要了她的身,還要了她的心,他是故意的,給了她一座心牢。


    她差點忘了展淩以前說過,祁尊是玩人心的高手。


    “丫頭,不要哭,不要哭...爺爺還喘著氣兒呢,爺爺給你做主.....”老頭快要心疼碎了,一個勁兒的給她擦眼淚,自家養個帶把的,何時見過女孩哭啊!


    “爺爺....”林沫冉想把眼淚往回憋,可是越憋越往外流,怎麽都控製不住,一時傷心什麽都忘了問,隻蹦出一句:“....您不要罰他了.....不要再罰他了......”


    “好好好...爺爺不罰他,丫頭不哭啊,爺爺答應你不罰他.....”


    這次老頭確實搞得太誇張了,把祁尊五花大綁,abel沒輕沒重的,弄得他胃大出血,所以abel請她在祁尊麵前求情,不想去農場,她壓根兒就沒提過這事,首先是不知道自己在祁尊麵前說不說得起話,就算說得起話她也沒打算幫那黑鬼說好話,祁爺爺身邊有這樣一號人物太危險了!整個祁家估計也就這貨最耿直,老頭一聲令下就真敢對祁尊出手。


    “爺爺,您能告訴我為什麽嗎?為什麽....要給祁尊那麽大的委屈?您是他至親之人啊,您狠狠的給了他一刀卻又不給他原因,他傷的這麽重,痛了這麽多年,您想我幫他止痛,可是我連他到底傷哪兒了都不知道,我怎麽幫他止痛?我好想跟他好好過日子,可是,我真的好無助您知不知道.....他根本不給任何人靠近他的機會,爺爺,到底是為什麽啊?難道.....連我也不能知道嗎?”


    老頭有那麽一瞬的恍惚,眼神一點點暗沉下去,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聲音也變得沉沉的:“好了小丫頭,爺爺累了,要休息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爺爺....”


    老頭直接按了室內電話,把淚人兒交給了保姆,特別嚴肅的吩咐一番:“不管用什麽方法,快把這丫頭哄開心咯,不要影響了吃晚餐。”


    保姆第一次見這丫頭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被驚的不行,頓時手忙腳亂了:“少奶奶,這是怎麽了?快不哭了啊,走走走....有什麽事跟白姨說說,白姨幫你出出主意。”


    保姆硬扶著她往臥室門口走,林沫冉不甘心的回頭追問一句:“爺爺,既然您連我都不相信,為什麽還要把他交付給我?”


    “少奶奶,咱不說傷心事兒了啊,你看把爺爺急的,待會兒不要又把他老人家急出個好歹來,我們先出去,讓他午休好不好?”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祁爺爺這麽抵觸?


    看著靠坐在床上老人微微埋下了頭,窗外強烈的光線映著他一頭銀發,越發蒼老了幾分。


    林沫冉心口莫名的一緊。


    怎麽沒人發現,這事兒不光是祁尊的傷口,也是祁爺爺心口的傷呢?老人這麽排斥,他心口的傷或許比祁尊還要重。


    與其說是祁尊走不出心傷,還不如說是祁爺爺無法麵對那件事。


    祁爺爺,到底是什麽原因,讓這把年歲的您都無法淡然?


    林沫冉不是這樣的,大的歡喜與大的悲傷,都離她很遙遠了。


    林家隻剩下她以後,四年來,祁家所有人見到的那個林沫冉,一直都是波瀾不驚的,即使內心痛楚似海,她亦可以掩飾得靜定如無欲的竹林,仿佛全世界崩潰在她麵前,她都能笑一笑接受,年齡不大她硬逼著自己急速的成熟淡定了。


    跟祁尊的這段婚姻,她打落牙齒和血吞,幾乎已經成了她與生俱來的本能。她不曾在祁尊麵前真正展露過開懷大笑,但她也不會在祁尊麵前輕易哭出來,更加不會在他以外的人麵前哭出來,她這一哭驚動不小,一大波老宅做事的人輪流對她進行了開導,就連憨厚少言的園丁大叔都進屋哄了她幾句,以為她跟祁爺爺吵架了,也以為是祁尊對她不好了。


    晚餐時間,祁爺爺沒有下樓用餐,是保姆給他端上樓去的,本來她想把晚餐送上去的,可是老頭這麽明顯的是在躲著她,是在逃避話題,她實在不忍心再追問了,食不知味的吃了兩口,就準備走了。


    走的時候,特意給老頭撥了個橙子端上樓去。


    如果就這麽走了,老頭肯定會以為她這是負氣離開了。


    敲了敲臥室門進去,老頭看見她的眼神是‘又驚又喜’,估計驚的是,怕她又哭著鼻子纏著追問那件事的原因,喜的是,她沒跟他產生隔閡,還是甜膩膩的叫他一句‘爺爺’。


    林沫冉在一刹那心軟,給了老頭一個大大的擁抱:“爺爺,我要回去了,過兩天再來看您。”


    “乖,路上小心點,過兩天爺爺去你倆的新家看看。”老頭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背。


    心情沉甸甸的從老宅回去,經過祁氏總部的時候,才發現真如祁尊講的那樣,離新買的別墅小區很近,走路也最多隻要十來分鍾。


    她讓保鏢停了車。


    這棟摩天辦公大樓是他的地盤,就在她的眼前,卻感覺如此的遙遠陌生。


    作為他的太太,她一次都不曾進去過,他霸住她,占有她,卻從不帶她出現在他的世界裏,隱藏她,消失她,這是不是,也算是一種不願公開承認她的表現呢?亦或者,是不是一種對邢心蕾的肯定呢?


    她仰頭看著大樓最頂層,想象著他的辦公室應該是在頂樓吧,他那麽霸氣張揚,是不是整個頂層都是他的辦公室呢?


    收回眼神的時候,看見一樓從玻璃旋轉門裏走出來一群人,她幾乎第一眼就落在了為首的那人身上,白衫黑褲,係了條淺藍色的領帶,如此清俊脫俗,不叫人注意都難。


    祁尊做事一向比較誇張,身邊隨時都有一票人跟著,更為引人注意的是此時掛在他臂彎裏的女人,一臉溫婉的笑容,小家碧玉的樣子,卻不是邢心蕾——


    林沫冉悶悶的收回眼神,卻無預警的瞟見不遠處站著的女人,大框墨鏡,一身華麗的打扮,跟她一樣看著眼前的一幕,隻是,她坐在車裏,女人光明正大的站在外麵,林沫冉隻能看見她少許的側顏,同樣有受傷的痕跡。


    林沫冉忽然覺得有些滑稽,這個畫麵有點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祁尊發現的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那裏的女人,他撥開挽著他臂彎的素白小手,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女人麵前,薄而性感的唇喊了兩個字:“心蕾。”


    女人微微低下頭去,毫不掩飾自己的醋意,然後她抱了他的腰,撲進了他的懷裏。


    祁尊隻是微微一愣,並沒有拒絕,回擁了她。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結果贏的卻是螳螂。


    就在兩人投入談著的時候,誰也沒有發現,不遠處車上的人。


    林沫冉垂下了黯然的眼,眼底一片傷意,對保鏢輕輕吩咐了一句:“走吧。”


    她於熱鬧的人群中默默懂事退場,離開公眾視線,離開他身邊,然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獨自神傷。


    喜歡一個人,再喜歡也不過就是這樣了,不然還能怎樣呢?誰讓她喜歡上的人是祁尊,注定會受情傷,這種傷,別人斷發明誌,她斷的卻是心念,隻怕是這一生再難喜歡上一個人了。


    寂寞忽然就似一種居心否側的樣子襲卷了她。


    兩個保鏢不動聲色的從後視鏡裏看了後座一眼,公司門口那情況他們也看在眼裏,兩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尊少的私事,他們從來不插嘴,深知這是他的底線,誰踩誰遭殃。


    其中一個保鏢打轉方向盤,急忙駕車離開,另一個保鏢則是掏出了手機,正準備撥號碼,卻被林沫冉打斷了:“不要匯報給他,我們....隻是路過而已。”


    保鏢猶豫著收了手機,他抿了抿嘴,撓了撓頭,又抿了抿嘴,沒忍住多了句嘴:“少奶奶,邢小姐有抑鬱症,最近情況變嚴重了,那個....你別介意啊,尊少他....”


    “她前年八月份就回來了,我就是介意,也已經習慣了,謝謝你關心。”她打斷他的話,從褲兜裏掏出那本紙張都發黃的毛主席語錄,靜靜的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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