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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韞收拾了一下情緒, 開始仔細回憶:“我自十一歲開始隨軍,雖然很少上前線, 但是卻也熟知軍中事務。我們到了前線之後,和北狄正麵交鋒了一次,將北狄逐出城外之後, 雙方便進入對峙, 甚少有交戰。父親慣來穩重, 他曾說, 北狄自遠處來攻,糧草難繼, 我們隻需守城不出便可。”


    楚瑜點了點頭, 她當年也曾了解過大楚各將領帶兵的風格, 衛忠風格的確如此。衛韞繼續道:“對峙不過七日,太子便來了前線, 持聖旨任監軍,太子曾言, 如今國庫空虛,需速戰速決, 但父親並未同意,兩人曾在帳中有過爭執。但因父親固執不肯出兵, 太子無法, 倒也相安無事。”


    “不日後, 姚勇來了白城。”


    “姚勇為何會來白城?”楚瑜皺眉,姚勇本是青州統帥,白城死守並無壓力,為什麽姚勇會出現在那裏?


    衛韞搖了搖頭:“我的品階不足以知道。但我清點糧草,管理雜物,我知道,當時姚勇是偷偷帶了九萬精兵暗中過來。他的軍隊沒有駐紮進入白城,反而是躲在了周邊。”


    楚瑜聽著,細細捋著線索。


    上一世,衛韞最後是提著姚勇的人頭去見皇帝的,可見此事必然與姚勇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姚勇在衛忠守城時暗中帶兵來了白城,而衛忠明顯是知道的——連衛韞都知道了。也就是說,衛忠那時候就沒打算隻是死守了,他和姚勇必定合謀布置了什麽。


    楚瑜抬了抬手,示意衛韞繼續。


    衛韞一麵回憶,一麵思索:“後來北狄便來叫陣,那一日於城門交戰,北狄很快便潰不成軍,父親帶兵往前,我聽聞之後,趕忙前去阻止。北狄之勇,決不可能這麽快潰敗。然而父親卻一個勁兒叫我放心,還道北狄二王子在那裏,要抓回來慶功。”


    “公公為何知道二王子在那裏?”


    楚瑜迅速反問,衛韞抿了抿唇,明顯是不知道,卻也從楚瑜反問中察覺出不妥當來。


    北狄如今尚未立儲,二皇子是炙手可熱的儲君人選,他並非將領,到了軍營中,應該是如同太子作為監軍一樣,藏起來不為人所知的。衛忠又是從哪裏得到這樣隱蔽的消息的?


    然而時間緊迫,楚瑜也來不及細想,隻是道:“你繼續說。”


    “父親將我趕去清點糧草,帶著幾位哥哥分兩路出去,一路追敵,一路斷後。待到夜裏……”


    衛韞聲音哽咽,一時竟是說不下去了,楚瑜隔著木欄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


    她不擅長安慰人,因為她被人安慰過太多次,她熟知言語有多麽蒼白無力。


    路都要自己走,疼都得自己熬。


    她隻能用拍肩這樣的方式,傳達自己那一份心意和安撫。


    衛韞抬頭笑了笑,忙道:“我沒事,大嫂不用擔心。方才說到哪裏?哦,待到夜裏,姚勇便讓人來通知我,說他們受了埋伏,讓我前去增援。”


    說著,衛韞苦笑起來:“可城中的兵都出去了,也就留下五千守城,我能增援什麽?”


    衛韞聲音裏帶了嘲諷:“不過是……收屍罷了。”


    “姚勇的兵馬呢?”


    楚瑜聲音裏帶了含義,衛韞平靜道:“他說他追擊另一路兵馬,等回去時,父兄已經中了埋伏。”


    “他還說,他與太子已經多次同父親說過,不可貿然追擊殘兵,有姚勇追已經夠了,此番責任,全在父親不聽勸告。”


    衛韞說著,慢慢捏起拳頭:“我心中知道此事有異,所以我特意又去了白帝穀,你可知我在周邊山上看到了什麽?那白帝穀群山邊上,全是兵馬的腳印。”


    楚瑜豁然抬頭:“你什麽意思?”


    “嫂子可知,軍中募軍買馬,均就近擇選,因此各地軍隊,戰馬品種大多不同。例如衛家軍多出北方,因而馬多產於河陵,馬形高大、奔跑迅速,但耐力不佳。而姚勇由青州供馬,青州馬多為矮馬,蹄印與河陵馬相比小上整整一圈,更與北狄所用的北關馬天差地別。”


    “所以,你是說白帝穀邊上那一圈腳印,由姚勇的青州軍所留。”


    衛韞點了點頭,目光中全是冷意:“我不知道這一圈腳印是哪裏來的,我不知道他是去追擊了北狄其他軍隊後轉回白帝穀留下的腳印,還是從一開始……就在哪裏。可我知道一件事,此事必有蹊蹺,衛家此罪,不查得徹徹底底,我不認。”


    楚瑜沒說話,她思索著,這時外麵傳來了晚月的聲音:“少夫人,時間到了,還請出來吧。”


    “姚勇這一戰損失多少人?”


    楚瑜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外麵傳來腳步聲,衛韞立刻道:“目測不到一萬,但他報上三萬。”


    楚瑜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隻道:“且等我消息。”


    說罷,她便轉過身去,在獄卒進來趕人之前,同獄卒道:“大人不必催促,妾身這就離開。”


    “嫂子!”


    衛韞急促出聲,楚瑜回頭,看見少年雙手緊握著木欄,目光落在她身上,清澈的眼裏全是擔憂。


    楚瑜靜靜看著他,衛韞似是有無數話想要說,然而在那女子目光鎮定落在他身上時,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最終,他隻是道:“嫂子,這是我們衛家男人的事,你……要學著顧全你自己。”


    這話他說得幹澀。


    說的時候,他自己都在害怕。


    畢竟不過十四歲,在麵對這驟然而來的風雨時,他也惶恐,也不安。一想到自己去麵對所有的一切,一想到這個在整個事件中唯一給他安穩和鎮定的女人也棄他而去,他心裏也會覺得害怕。


    可是他畢竟是個男人。


    在觸及那女子如帶了秋水一般的雙瞳時,衛韞告訴自己。


    ——他是衛家僅有的脊梁,所謂脊梁,便是要撐起這片天,護住這屋簷下的人。


    縱然他有大仇未報,縱然他有冤屈未伸,縱然他有青雲誌,有好年華,可是這一切,都該是他自己拿自己爭。而他衛家的女人,就當在他撐著的屋簷之下,不沾風雨,不聞煩憂。隻需每日高高興興問哪家胭脂水粉好,哪家貴女的新妝又在華京盛行,——如他父兄所在時那樣。


    他目光堅定看著楚瑜,然而聽了這話,楚瑜卻是勾了勾嘴角,眼中帶了幾分驕傲。


    “這些話——等你長大再同我說罷。”


    說著,她輕笑起來:“你如今還是個孩子,別怕,嫂子罩你。”


    等到晚上,楚瑜就偷了賬本,再溜進倉庫,一樣一樣清點對賬。白天她就跟著梁氏,隨時盯著她。


    梁氏被她盯得心慌,倒的確沒做什麽小動作。


    衛府家大業大,楚瑜查賬查得慢,她倒也不著急,就一麵查一麵記出錯的地方,閑著沒事,就和衛韞寫寫信。


    衛韞年紀小,在前線擔任的職務清閑,幾乎就是給衛珺跑跑腿。於是每天很多時間,回信又快話又多。


    衛珺偶爾也會給她書信,但他似乎是個極其羞澀的人,也說不出什麽來,無非是天冷加衣,勿食寒涼,早起早睡,飲食規律。


    衛珺寫了這句話,衛韞就在後麵增加注釋。


    天冷加衣——嫂子可以多買點漂亮衣服,想穿什麽穿什麽,全部記在大哥賬上,不要怕花錢。


    勿食寒涼——嫂子別吃太冷的,大夫說容易肚子疼,大哥已經買了白城所有好吃的小吃,回來就帶給你。


    早起早睡——嫂子要好好睡覺,睡不著找衛夏要安魂香,大哥想你想得睡不著,怕你也太想他了。


    飲食規律——算了,嫂子我編不出來了,你知道大哥很想你就對了。


    楚瑜:“……”


    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這個話癆小叔子了,看邊境來的信,她隻覺得好笑,多看幾日,就成了習慣。隻要看見衛秋拿著信進來,她就忍不住先笑了。


    楚瑜查賬的時候,楚家也派人到了昆陽,找到了顧楚生。


    顧楚生剛在昆陽安定下來,整理著昆陽的人手。


    這地方他上輩子來過,倒也得心應手,隻是事情實在太多,哪怕熟悉也很難一下做完。


    等楚家派人過來的時候,他從案牘中抬頭,好久後才反應過來。


    他第一個想法便是——楚瑜來了!


    按照原來的時間,楚瑜應該是在半路就追上他,可他哪怕刻意延緩了速度,都沒見楚瑜追過來。他心裏焦急,麵上卻是不顯,他向來是個能等待的,他知道楚瑜一定回來。


    如果楚瑜不來……他如今也做不了什麽。


    他回來得太晚,回來得時候,父親已死,自己也馬上就要啟程離開華京,根本來不及部署什麽,他想娶楚瑜,也隻能靠楚瑜對他那滿腔深情。


    也就是這時候,他不得不去麵對,當年的楚瑜對他,的確是下嫁。


    拋棄榮華富貴,嫁給他一個一無所有的文弱書生。


    一開始的時候,不是沒感動。


    至少娶她的時候,是真心實意,想要回報這份感情。


    可是當所有人都說她對他多好,說他多配不上她的時候,傲氣和憤怒就蒙蔽了他的眼睛。當他平步青雲,麵對這個曾經施恩於她的女人,他怎麽看都覺得礙眼。她仿佛是他人生最狼狽時刻的印記,時刻提醒著他顧楚生,也曾經是個狼狽少年。


    等她死了,等他經曆歲月,看過榮華富貴,走過世事繁華,經曆過背叛,經曆過絕望,他才驟然發現,隻有年少時那道光,最純粹,也最明亮。


    他想起當年的楚瑜,心裏有些顫抖,他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站起身來,同侍從道:“讓楚家人稍等,我換件衣服就來。”


    說著,他便去了廂房,特意換上了自己最體麵的衣服,束上玉冠,在鏡子麵前確認了儀態後,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去了大堂。


    他拚命思索著楚瑜是怎麽來的,楚瑜和衛家的婚事如何處理,楚瑜……


    他想了許多,到了大堂,隻見到一位楚家侍從時,他不由得愣了愣。


    對方上前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顧大人。”


    顧楚生點點頭,將心裏的疑慮壓在了心底,回了個禮道:“山叔,許久不見。”


    楚山是楚家的家臣,顧楚生也知道他在楚家頗受看重,哪怕他品級並不高,他還是對楚山頗為恭敬。


    顧楚生說著話,迎了楚山坐到位置上,隨後道:“不知山叔今日前來,可是楚叔叔有什麽吩咐?”


    “也沒什麽大事,”楚山爽朗笑道:“將軍此次就是吩咐了兩件事,第一件是他知道顧大人如今的處境,讓我帶了些東西過來。”


    楚山說著,帶了一個匣子上來。


    顧楚生雙手接過匣子,打開之後,裏麵放滿了金元寶和幾封書信。


    “昆陽有幾位將領,與將軍還算熟悉,這裏麵是將軍親筆書信,顧大人可拿去拜見,出門在外,多有人照拂一二,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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